“没有什么?”芙蓉的脸色阴沉下来,“我们没有被李进忠那条老狗杀了,是不是?”
骆三儿略微迟疑了一下,向芙蓉恳求道:“司正,好好跟他说,他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话说到一半,瞧芙蓉的脸色不善,陡地又自行打住,不待芙蓉话,便意态悻悻地退到了房外。?八?一??中文网?ww?w?.?81?z?w?.?c?om
芙蓉换做了一副笑脸,柔声对来兴儿说道:“姐姐早就说过兄弟你是个有福之人,以后必定大富大贵的。今晚我特意叫你大哥把你请来,是有一事相求,兄弟你应该不会嫌弃我们如今已是亡命之人,而不肯帮这个小忙吧?”
“我能帮姐姐你们什么忙呢?难道你们想要两匹坐骑?”来兴儿纳闷儿地问道,“我师叔他没事吧?”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的傻兄弟。”芙蓉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反唇相讥道,“前些日子我们若是要逃走,此刻早就随着张大将军到了千里之外的吐蕃逻些城,有谁能拦得住我们?我们若是要对你师叔不利,怎么会把你请到这里来,好言相求?”
来兴儿突然紧张起来,嗫嚅着问道:“姐姐,你莫不是又要我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吧?我……我当真是干不来。”
“两年前太子能逃过一劫,其中也少不了你的奔波之劳啊!昔日谋动天下的‘布衣宰相’都能被你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宦者说动、出山,你还有什么干不来的!”芙蓉的一字一句都仿佛是从牙缝中迸出来似的。
“两年前,若不是当姐姐的有意在娘娘面前替你瞒着,又岂会有你的今天?”
她见来兴儿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惊恐厌恶之色,想到此时断不能与他闹翻,遂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把语气放缓下来,假意笑道:“不提以前的事了,姐姐要恭喜兄弟,不久就要进入大明宫当差了。”
来兴儿起先听她翻起了旧帐,心中暗自寻思:今天说什么也不能再答应做她的眼线了。及至听她说自己即将入大明宫当差,又着实吃了一惊:“这怎么可能?你又如何知道?”
芙蓉神秘地说道:“是与不是,过不了几天你自然会知道。姐姐只希望你到时能够顾念昔日咱们之间的情谊,助姐姐完成一桩心愿。”
来兴儿生怕她旧事重提,心怀忐忑,试探着问道:“姐姐不妨说说看是什么心愿,小弟愿尽力而为。”
“你有所不知,我与皇后娘娘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姊妹。”芙蓉说着,眼圈渐渐开始红。
“可怜此番娘娘身遭不测,被李进忠所害,至今尸骨下落不明。弟弟这次入宫,必将受到新皇帝重用,倘若可能,就请帮姐姐打听打听,娘娘的尸身被埋在何处。我等也好常去祭奠,以报娘娘大恩。”
来兴儿不由得彻底松下一口气来。
他最是受不得别人的眼泪,眼见芙蓉悲痛难已、泪流不止,心底一软,放松了戒备,轻声安慰她道:“姐姐说的原来是此事。想那皇后娘娘昔日贵为国母,一朝却横死宫中,也确实叫人叹息不止,但如姐姐所说,小弟愿意一试,帮姐姐达成所愿。还望姐姐莫要过于悲伤才是。”
芙蓉听他一口应承下此事,转悲为喜,朝着来兴儿盈盈下拜道:“芙蓉先谢过兄弟了。兄弟一旦得着娘娘尸骨埋于何处的确切消息,只需在卧房门外摆上三颗石头,到时自然有人会去找你,你把消息告诉来人即可。此事一了,姐姐便再无它事去烦扰兄弟啦。”
来兴儿压根儿也想不到打听张皇后的埋身地点会在不远的将来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满心以为真如芙蓉所说,帮完她这个忙,就能和她一刀两断,再不会有麻烦找上身了。
一旦心中对芙蓉放松了戒备,来兴儿乘机向她探问道:“姐姐,两年前在东宫时,我从你的话中分明听出你知道我母亲的去向,今夜能否告知一二,兄弟就感激不尽了。”
芙蓉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寻问起此事,支支吾吾地答道:“我那时只不过是见你不肯替皇后娘娘出力,有意搬出令慈来逼你就范,哪里就当真知道她的下落?”
这样说着,又怕来兴儿心中起疑,连忙补充道:“不过,如今京城内外仍有我们不少兄弟,姐姐可令他们留意寻访,说不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令慈的消息的。”
听她说得十分恳切、热情,来兴儿心中甚觉过意不去,冲芙蓉拱手道:“如此就劳烦姐姐费心了。”
他又想到芙蓉虽以母亲的安危要挟过自己去做不光彩的事情,但毕竟自己身处危难时她曾屡次出手相救,对自己也可谓有恩,今夜只怕是自己与她最后一次见面,心中隐隐竟生出些不舍之意来,开口问道:“不知姐姐今后有什么打算?”
芙蓉想不到来兴儿会有此一问,轻叹一声,说道:“娘娘遇害,事情已无可挽回,姐姐此生唯愿与青灯、香炉作伴而已,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来兴儿泫然涕下,哽咽着说道:“姐姐还是离开长安的好。将来待姐姐找到了合适的清修之地,记得托人告诉来兴儿一声,来兴儿会去看望姐姐的。”
芙蓉本不是柔弱多情之人,今夜不知怎地,却被来兴儿的诚挚情意所感染,心头泛起一片酸楚来,她拉起来兴儿的手,上下打量着他说:“两年不见,弟弟长高了,也长大了。你放心,姐姐不会有事的。倒是兄弟你,今后在宫中凡事万不可随性而为,要多加一份小心才是。姐姐往后每日会在天尊面前为弟弟祈求平安的。”
“我大哥呢,他是不是也和姐姐一样要出家当道士?”来兴儿略带羞涩地将手从芙蓉手中抽出,问道。
芙蓉破涕为笑道:“你这小孩儿,心中牵挂的人还真不少!骆三儿自会有他的去处,他与我不同,今后无论是从军,还是务农,总归是不会出家的,你大可放心。”
她望了一眼窗外,见天色已微微泛亮,便急忙对来兴儿说道:“天亮前你须得回到闲厩院去。记住,今夜之事不可对他人说起,否则后患无穷。”说着,趁来兴儿一个不备,右手两指轻轻一弹,一缕淡紫色的烟雾直冲来兴儿迎面飘了过来,来兴儿只觉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