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这才察觉不对。
徐峰好赌,几天前还在问他借钱去赌,他的钱都用去赌博了,怎么还会有钱送孩子去医院治疗?
就算有这钱,也不可能每次他去徐峰家,孩子都正巧去了医院。
还有这次,他找到了心脏配型,徐峰还羡慕地说,有钱真好,这么难找的配型都能找到。
他问徐峰找到配型了吗。
徐峰只是叹气说,在找了,找不到也算是他的命了。
现在回想。
他语气没有半点身为父亲的紧张和痛惜,也没有任何绝望痛苦。
反倒像是……
对待别人的孩子。
找不到配型就找不到。
死了就死了。
反正又不是自己的孩子。
之前所有种种被他忽视的怪异细节,在这一瞬间,全都堆在了脑海里。
让他无法镇定。
秦深眼底掀起惊涛骇浪,猛地就冲了出去。
秦母怔住道:“老二,你怎么了?”
“妈,有件事我必须去求证一下,回来再给你解释。”
秦深像是想到什么,又突然回来了,将萌萌拦腰抱起,扛在肩上,大步往外走,“萌萌我就先借走了!”
萌萌:“……”
“诶,”秦母着急,“什么事,这么急……”
想到秦深刚才的异样,秦母脸色变了变,身体晃了晃:“……难道真被萌萌说中了?”
秦宴也变了脸色,赶紧跟了上去。
秦父安慰脸色煞白的秦母:“有萌萌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秦母忧心地揪着手帕,望向门外:“但愿如此吧。”
……
“萌萌,”秦深将小姑娘放下来,急迫地说,“我现在必须要跟那孩子见一面,你能帮我吗?”
“可以的。”小姑娘点头。
“那你知道那孩子现在的具体位置吗?”秦深是想问萌萌知不知道在哪个医院。
谁知,萌萌却道:“他就在坏叔叔的家里,从来没有去过医院。”
秦深一愣,心脏倏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脸色煞白,差点连钥匙都拿不稳。
一路上,是秦宴开的车,徐峰的家庭条件还可以,但他太爱赌了,家里钱基本都被输了出去,住的也是最穷的一个区,跟秦家的别墅区几乎是一头一尾,横跨大半个城市。
过去少说要三四个小时。
路上,秦深给共同的好友打了电话过去。
好友说,“你问徐峰?他人现在在酒吧,正要回去呢,怎么?”
“你帮我个忙。”
秦深说了几句,好友找了几个人,徐峰不仅好赌,还酗酒,有人请客,他一个劲的喝,没多久,就喝的烂醉如泥,好友成功拿到了他身上的钥匙。
“谢了,下次请你喝酒。”秦深从车窗伸出手,接过钥匙,好友也没多问他要钥匙干什么,只好奇地说:
“刚才徐峰喝醉了,说你永远都别想比过他,他才是最后的赢家,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之前徐峰也有说过,但秦深以为他只是不服气当万年老二,大放厥词而已,只是笑笑就过去,如今听来,倒更像是在暗示什么。
秦深脸沉了沉,却还是说,“没什么,就是酒醉的胡话而已。”
秦深又给治疗秦知泽的医院打去电话,医院存有秦知泽的血液样本,当时配型,秦深也留有血液样本在那,他说:“刘医生,帮我做个亲子鉴定。”
刘医院对这种事显然见怪不怪,只说,“最快一天能拿到报告,报告明天下午发给你。”
“好。”
赶到徐峰家里,秦深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倒是萌萌指了指脚下的地板,“二舅舅,哥哥在这里。”
秦知泽今年四岁,确实是比萌萌要大点的。
秦深这才发现,这里有个地下室,但是入口很隐蔽,还用好几层地毯遮住了,要不是萌萌,他们恐怕根本察觉不出来。
地下室也带着锁,这把锁徐峰显然是藏在家里,而不是带在身上的,他们试了全部的钥匙都不行,秦深却顾不了那么多了,不顾背上私闯民宅的罪名,他找了根木棍,就要撬锁。
萌萌却将找到的钥匙递了过来,“二舅舅,钥匙。”
秦深:“……”
秦宴竖起大拇指,夸他,“二哥,将萌萌带来,是你干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秦深深有同感。
但刚一打开地下室,一股陈年的霉味潮湿味以及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秦宴闻着这味道,差点没吐出来。
地下室很暗,空间也很小,秦深捂着鼻子,跳下去,还剩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只能蹲着往里走。
由于地方小,几乎一眼,他就看到了躲在阴暗角落,没穿衣服,满身都是被皮带抽出来的伤痕,瘦得跟皮包骨一样的小男孩。
他闭眼躺在地上,皮肤很白,但呼吸却很粗重,发着高烧,奄奄一息。
他有着跟秦知泽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要瘦很多很多。
萌萌在上面手指捂着眼睛,但捂了跟没捂一样,两只眼睛全露了出来。
秦宴愣住,“萌萌,你在干什么?”
“哥哥没穿衣服,”小姑娘乌黑的眼眸看他,小小声说,“我不能看。”
秦宴:“……”
秦深将自己衣服脱了,小心抱住了怀里的人,从地下室出来时,眼眶极红。
萌萌赶紧拿着锁过去,将地下室门关了,上锁,将钥匙放回原位,全程一气呵成,像个忙碌的小蜜蜂。
男孩有根手指软趴趴的,像是被人折断的,秦宴喉咙哽住,不敢再看第二眼,别过眼去,艰涩问:
“二哥,这是小泽吗?”
秦知泽常年生病,很少出门,其实秦宴都没怎么见过他。
“我……我不知道。”
秦深茫然,他心脏其实很疼很疼,但他确实不确定。
“是的是的,”倒是忙完了的萌萌过来猛猛点头,肯定地说,“这就是哥哥。”
然后,她赶紧掏兜,给快死了的男孩塞了个药丸。
男孩很快醒了过来,看到秦深,他呆了好几秒,像是不敢相信般,颤抖着喊了一声,“……爸爸。”
秦深心下猛地一颤。
唐诗语带着孩子上门时,秦深有一个月没去比赛。
那一个月,他跟唐诗语结婚,每天照顾生病的秦知泽,他第一次喊他爸爸时,跟现在这一声,特别像。
小心翼翼、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但那一个月过去。
秦深比赛回来,却再也没听到这样的一声爸爸了。
男孩声音虚弱到像是随时都会随风散去,“爸爸……我是要死了吗?”
他眼神涣散,绝望地望着虚空。
“爸爸,我好想你。”
“你说过的,你不会再让我和妈妈吃苦了。”
“可是,我好疼啊……”
“你什么时候来救我。”
“我真的好疼啊……”
秦深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