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动，蝴蝶也跟着在动，南星按着腰间的剑柄，冷冷地看着她。
姜棠却好像没有发现少年骤然冰冷的态度，从地上起来，轻轻拍了拍裙摆上的碎草末，便朝他跑了过来。
“来，送你。”
她伸出掌心，里面安然卧着一只草编的，栩栩如生的小鸟。
南星却像被人闷头打了一棒似的，死死地盯着她手心的草编小鸟，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
在他记忆中，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过一个女人，十分温柔送了一只草编小鸟给他。
少年无意识的伸出了手，修长的指尖捏起了小鸟短短的翅羽。
姜棠听到熟悉的电子音在耳边响起：
【南星好感度+10】
啧，这么辛苦才加10，不愧是有可能和萧胤寒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呢。
看着少年仿佛陷入回忆的摸样，姜棠只是安静看着，并不打扰。
通过昨晚的一夜的辛苦回溯，她很清楚，那个女人在送了他“礼物”的第二天吧，就狠心将只有3岁的他卖入了杀手组织。
小小的少年从此只与血腥羽杀戮为伴，只有用手中的武器杀死身边的同伴，才能活下来。
也从那时候起，他彻底失去了成为一個正常的机会……
如果说萧胤寒是天性热爱杀戮征伐，注定要成为暴君的话，那面前的少年就是被他最信任的人逼迫着，一步一步走入深渊。
被那个他称为“夫人”的女人，当成杀人工具在使用。
“这次，你又想交换什么？”
好一会儿，南星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抬头看向少女事，按着剑柄的手已经悄然放下。
他很清楚的知道，至少此刻，他不想杀她。
“这次啊……”
姜棠眨眨眼睛，灵动逼人。
她似乎想到什么，忽然笑了：“这次的话，你就给我讲个故事好啦。什么故事都可以，只要是您讲的。”
莫名其妙的，因为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南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好像变快了一些。
不过他很快皱起眉头，反对道：“我不会讲什么故事。你最好换一个。”
姜棠偏了偏头：“可是我就想听故事呢、”
少年抿了抿嘴角，想要将小鸟还给她的，可在低头看了一眼之后，还是开了口：
“故事很无聊，你不要后悔。”
南星皱着眉头，用极其干巴的语言，讲了一个知恩图报的故事。
这是那个女人小时候唯一给他讲过的故事，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都以为自己忘记了，却还是记得。。
姜棠偏了偏脑袋，做出评价：“确实不怎么好听。”
少年神情冷漠：“我说过我不会。”
他说完转身便要离开，可才一动就又被身后的少女拉住了衣角。
或许这个动作她做的实在太自然了，一时间，他竟然忘记了生气、
“你先别急着走啊。”
等他再回过头，姜棠脸上已经带出了笑容：“我这里也有个故事，和伱的正好相反，你要不要听听呀？”
南星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少女在说什么，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的笑容吸引。
他有些想不透，明明是他绑架了她，并且随时都有可能杀了她，为什么她还能毫无保留地对着他笑？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咯。”
姜棠松开了手，讲故事前还特意清了清嗓子：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寒冷的冬天，又一个农夫在回家的路上，捡到了一个被人抛弃的婴儿。他将婴儿带回了家……”
原本冷漠的少年，再听到“被抛弃的婴儿”时，眼神终于有了点点变化。
只是变化太过细微，很难被人发现。
“农夫的娘子并不同意，因为他们家里很穷，还有自己的孩子要养，哪里还能再多养一个孩子呢？”
比起南星来，姜棠的口才好多了：“在农夫的劝说下，他娘子终于同意养这弃婴。只是她心中有气，所以对弃婴很不好，不是忘了喂它喝奶，就是忘记给他盖被子。”
“她想他死，却不想亲手杀它。”
南星忽然说了一句话，等姜棠看过去时，他却低着头，她并不能看清他表情。
“对啊，你说的没错。”
姜棠笑容依旧灿烂，和她正在讲述的故事画风很不相同。
“有一年，村子里遭了灾荒。农夫和两个孩子都死了，只有这弃婴和农妇活了下来。”
莫名的，这段话一出，再场的一人一统，察觉到了微妙的气息。
“后来灾荒结束了，活下来的农妇却变得十分暴躁。她开始变本加厉的欺负虐待弃婴。将他挣回来的工钱全部占有，不许他交任何朋友。若是他敢反抗，她就会大骂他'忘恩负义。若没有她用一家人的口粮养他，他早就死了！'”
“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们！若没有你，我的丈夫、我的儿子都不会死的！”
“每一次，只要农妇提起这些，这个孩子就会选择妥协，容忍他的一切。
姜棠抬眸看向身边的少年：“天灾人祸，从来不是人能改变的。而当时收养弃婴，也是她自己同意的。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去怪自己？”
南星觉得姜棠这理有点歪，但是一时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沉默一下问她：“然后呢？”
“然后啊，”姜棠的注意力果然回去了：“然后在这孩子的容忍之下，农妇的态度变本加厉，直到有一天，在她又一次故意找茬辱骂时，他突然暴起把她给杀了。”
南星猛地抬头看向姜棠，目光震惊又复杂。
姜棠道：“你别这么看我呀，我一开始就说了这是一个和你的故事完全相反的故事，你忘了吗？”
南星想起了他刚刚讲了什么。
她说的没错，如果说他讲了一个“知恩图报”的故事的话，那她就是讲了一个“忘恩负义”的故事。
少年半天没有说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姜棠只当没有看到，从草地上站起来，拍拍手：“我们回去吧，我真的饿了。”
“不用回去。”
南星抬起头看她：“你想吃烤鱼，我可以抓。”
姜棠有些诧异的看向他：“咦？”
直到少年起身去河里抓鱼了，系统才偷偷蹦跶出来，有点担忧：
【宿主，你这个故事太明显了。他不会误会你在挑拨离间吧？】
姜棠：“没有误会啊，我本来就是。”
系统：啊这……
“你去处理鱼，我让你尝尝烤鱼的味道。”
姜棠说着，挽起袖子去挑挑选选少年带出来的调料。
他刚刚凶神恶煞的出现时候，她还以为他肯定什么都没带呢。
很快，南星的鱼处理好了，递给了姜棠。
作为一个专门学习过厨艺的大佬，姜棠对自己的手艺很是自信。
看着少女兴致勃勃得洒着调料，哼着不知名的歌在烤鱼，南星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他实在是看不懂这个女人。
“好啦，第一条给你，你尝尝好不好吃。不好吃不收钱啦~”
姜棠笑眯眯的将烤好鱼的一条鱼递给少年，雪白的小脸上还沾着灰尘，她也不知道。
南星这一次没有拒绝，沉默的接了过来。
姜棠见状，又开心的去烤第二条鱼了。
而在她烤鱼时，少年的目光又一次控制不住悄悄落在她身上。
他好像有点知道容王为什么会喜欢上她了，在她身上有种莫名的魔力，不管怎样的人待着她身边，都会不由自主地变得平和。
而且……
她的鱼烤的还真的挺好吃。
虽然面上不显，可是少年吃鱼的速度已经证明了一切。
等到他将于吃完的那一刻，少女似漫不经心的开口：“所以那个人，是你娘亲吧。”
南星猛地一顿，几乎毫不犹豫的反驳：“她不是我娘！”
那冰冷恐怖的摸样，仿佛姜棠再多说一句话，他下一刻就要拔刀了。
姜棠却不怕，而是对视着他的眼睛，笑着说：“那你想知道你娘是谁吗？”
少年瞳孔微缩。
姜棠继续说着，颇有种童话故事中蛊惑人心的老妖婆的味道：“你知道我的事，那你应该也知道我很擅长帮人找人的。当年害死盛美人儿子的凶手，就是我找出来的。你如果想知道的话，我也可以帮你……”
“不用！”姜棠话还没说完，刚刚还相处颇好的少年已经毫不犹豫的站起了身：“我不想知道。”
说完这句话，不给姜棠任何蛊惑他的机会，他快步离开，甚至连工具都没有带走。
只是背影落在姜棠眼中，怎么看怎么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
“杀了她了吗？”
南星才刚回到房间，就听到熟悉冷酷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抬头一看，不是那人又是谁？
她似乎真的很急切想要杀了姜棠，甚至都亲自到了他的房间。
南星眼神黯了黯：“没有。”
“什么？”
原本已经露出笑容，准备给他一点“奖励”的女人，听到这话后猛地沉下了脸：“你再说一遍？”
她从凳子上站起来，明明个子不那么高，可是散发出来的气势，却好像要将少年死死压制下去。
“我说我还没有杀她。”
南星抬头同女人对视着，心情平静的自己都很惊讶。
“你是想要背叛我吗？”
女人果然很生气，他看到她手臂颤抖，仿佛还想要抬起来给他一下。
“你连我都话都不听了？你这没用的废物，畜生！若没有我，你早就死了！你这忘恩负义的混账！”
“杀手本来就是没有心的。”
就在女人要继续辱骂下去之前，他忽然开口：“又何来的忘恩负义？即便真的负了，那又如何？”
女人一下子愣住了，神情有些困惑地看着她，仿佛没有听明白他的话。
又可能是听到了，但是不肯相信。
从来最听她话的工具，怎么会反驳他？
“我会杀她，但不是现在。你催也没用。”
房间里是待不下去了，南星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要离开。
而看到他要走，女人终于清醒过来：“站住！你回来！我不许你走！”
可是他却没有听。
女人慢慢地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怎么回事，明明只是个稍微趁手的工具而已，为什么她会这么难受。
心脏的位置，像是被谁狠狠揪了一下。
“杀手本来就是没有心的。”
他冷漠的话言犹在耳，她的心却又跟着揪疼了一下。
南星离开房间没几步后就慢慢停住了脚步。
他回想去刚刚看到的女人震惊的表情。
她好像有些伤心，不可思议，又可能只是他的错觉。
但是不管怎样，他发现看到她露出那种表情时，他行踪竟是说不出的畅快。
好像伤害了她，真的能让他快乐似的。
也许正如那少女说的一样，他不是个好人……
-
亲眼看到姜棠挑拨成功，系统的心情很是复杂。
它有点自闭，宿主是真的很厉害，每次只要是她要做的事，总会成功。
就算它想阻止都没有用。
会不会有一天，她真的不需要它了？
就在系统逐渐自闭的时候，姜棠忽然开口：“萧胤寒最近在做什么？”
【嗯？】
系统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之后才是狂喜：【宿主，你终于有空关心男主了吗？】
这么多天来，这时姜棠第一次主动关心萧胤寒，把系统给高兴的啊，差点想要放鞭炮了。
【男主他正在……】
原本满心欢喜的系统，在看清目前的情况后，声音忽然低了下来：
【男主他并没有选择将宿主你的“尸体”活化，而是占用了避暑山庄最大的冰室，将尸体放了进去。
他派人回王府做准备，要去天山挖掘千年寒冰，扩建王府的冰室……】
“他疯了！”
姜棠皱起了眉。
即便没有明说，可是对方要做什么，一想便知。
南星当时布置的后手，姜棠其实是知道，所以她自然也很清楚，那尸体多日后会变成如何恐怖的模样。
甚至于，她也有点小恶意在其中，故意想要气死某人。
正因为知道，所以她才不能理解你，他到底要发什么疯，将那样的尸体留下来。
她生气归生气，目光扫过【黑化值】，发现它没有什么变化之后，暂时放下心来。
“他这么发疯，没人拦着吗？”
系统想说，没有宿主你在，谁敢拦他啊?
就听到姜棠又问：“女主呢？她不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