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一峰的单人病房里，房门被打开了。他扭头往那边看去，只见两个人正朝他走来。一种让人忧烦的感觉在他的脑海里笼罩着。“你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对方说道，声音很熟悉，是那两个警察。“怎么说呢，你们就不该救我。”
曹一峰说道，只觉得声音有点虚弱，他把枕头抬高了。“救你是我们警察的责任和义务，你能恢复得过来，我们也很高兴。”
“又有什么事？”
曹一峰颇有点不耐烦，声音里可以听得出来。“有几件事无论如何都要问清楚，现在你可以说话吧？”
“你们进来前，医生吩咐过我，还不能多说话，既然你们来了，我就尽量配合你们吧。”
曹一峰知道，他被医院抢救过来，警方一定会来找他。“只要你回答我们的问题，很快就可以结束。”
曹一峰叹了口气：“你问吧。”
黄确和古一明在 病床前面的两把椅子上面朝他坐了下来。黄确的目光转向房间里呼吸机的屏幕。呼吸机已经停用。“首先，我想再确认一下你在六号晚上七点到九点的行踪，在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你究竟在哪里？。″曹一峰没有掩饰不耐烦的表情，慢慢摇了摇头，说道:“又是我的不在场证明？真的够烦人的，你们不是已经调查过了。”
“我们还有些地方不明白。”
黄确的表情严肃起来，“那天下班后，据你说的，在傍晚七点至九点多时在家里看电视，九点半以后在解放路附近的食得福大排档里喝酒。上次问你的时候，你是这么说的没错吧？”
“是的，我是这么说的。”
“也就是说，你还是坚持你的说法，当晚你在这段时间，并没有外出，对吧？”
“是啊，所以我没有谁可以证明，为什么要反复说这事？”
“也不是反复要说这事，但如果你能把那天晚上在这两个多小时，你在哪里告诉我们，对我们了解整个案件是有帮助的。”
“这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警方的报道说，柯莉是自杀的。你们现在又来找我，像是在调查杀人案似的，我对你们说过，我没杀柯莉。”
“那你为什么要自杀？”
黄确决定单刀直入，不给他回旋的余地。“我为什么要自杀，这是我个人的事，这也要说吗？”
曹一峰的情绪有点变化，他反问黄确。“当然，如果你不说，我们警方就无法结案。”
“柯莉是肺癌症晚期，她很痛苦，觉得生不如死。她自杀后，我才感觉到，我和她曾那么相爱过，她一死，我也崩溃了，想到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用，就选择了追随她而去。这有什么不对吗？”
"我没法评价你们之间的关系，也无法说你这样做是对与错，这只是你的一种说法。真正的原因是什么？看来只有你才请楚。”
“你们还不是想把柯莉的死和我的自杀联系在了一起？““如果你说柯莉是自杀，她当然想的是能不能干脆利落地死去。服毒自杀的毒药有很多种，她为什么唯独选择了洋金花这种毒物？″“那我就不清楚了。”
“我曾做过假设，如果柯莉想自杀，她又不想马上死去，有些话要当着某个人的面说清楚，才选择了洋金花这一种有潜伏期的毒药。”
“这就是你的依据？”
“不，这根本谈不上依据，只是我个人的假设。要说证据，我们调查过，你曾经在上月二十八号的那天去买过洋金花，并交给了柯莉一部分，这算得上吧？”
“对，是有这回事。”
“我们曾去郊区的中药材市场调查过，你曾经在一家店里买了一小袋洋金花。而你和柯莉自杀都用了同一种产地、品质和含量都相同的毒物。一个想尽快结束自己生命的人，为什么采用这种有潜伏期的毒物呢？”
曹一峰的脑海里浮现出柯莉喝下洋金花毒液时的样子，她确实是有一段时间和自己说了许多话，当时就他们两个人在场，黄确真的能猜测出来？“那你怎么知道我那天晚上就在柯莉家里？″曹一峰发问道。“小区物业的一个水电维修工，在那天晚上的七点多钟，曾看见一个人在小区门外一百米处等人。后来，从小区里开出来一部车，将他接进了小区。”
“那也不能证明那个人就是我。”
”经过我们对当晚在七点到九点多这个时间开车出去，几分钟后又开回来的人的调查，从对小区大门口的监控录像的反夏观着和分析，我们得到一个很有趣的线索，你想知道吗？”
“你要是喜欢就告诉我，我无所谓。”
“这个开车出去接人的是这个小区的租住户郭兰，她确实是在这个时间段从小区的一百米外接进了一个人。″“接进一个人也并不奇怪，小区那么多住户，谁没有个亲戚明友的？”
“奇怪的是，这个人想绕过小区里面的监控时，给远处的监控拍了下来，虽然拍得有点模糊，但经过技术处理，我们们依然能分辨出那个人当天晚上穿的是一套运动服。″“那也不能说他就是凶手。”
"这个监控拍下的是这个人从隔壁另一户人家出来，绕过附近的监控，进了柯莉家的大门。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了吧？”
“你是说那个人是我？”
“我们在你的家里找到了你当晚穿的那一套浅蓝色的运动服，上面还有点点血迹。还在你的鞋拒里找到了你穿的网球运动鞋。经检验，这些物品都和当晚我们侦查员采集到的血样和鞋印高度吻合，具有同一性。”
黄确紧盯着曹一峰，微微一笑，“那个人就是你。”
“就算是我，你也不能就说是我杀了柯莉。我刚好到了她的家里，她已经自杀了，你知道这种事不也有过？”
曹一峰似是感受到了黄确在慢声细语中的步步紧逼，为自己辩解道。“这样的案例不是没有过，”黄确用手捏了捏下巴，“那为什么那么巧，就刚好在柯莉自杀时，让你碰到了？”
“这个嘛，这个我就……”曹一峰摆了摆头，一时间语塞了。“如果你认为柯莉是自杀，那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自杀？″“柯莉患的是肺癌，癌细胞已经渗透到了骨头里，这使得她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安，剧烈的疼痛，会使一个没有几个月可活的人产生绝望，这应该是她自杀的原因吧？““是的，理由倒是可以这样说，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我现在也这么认为。”
曹一峰舔了一下有点干燥的嘴唇。“你知道柯莉同意顾强和傅小嫣结婚的事了吧？″“我第一次听说。”
这并非谎话。他虽然知道柯莉很喜欢傅小嫣，但从没听说过柯莉已经让顾强和傅小嫣结婚的这件事情。“我明白了。那么反问一句，他杀的可能性又怎么样呢？我想这种可能性不高吧。”
“哦，是吗？”
“如果柯莉不是自杀，那她在服下了别人给她准备的毒药洋金花，你不觉得她会拼命挣扎和抵抗吗？比如打110报警。”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从尸体解剖的检验结果看，她身上并没有受束缚，也没有抵抗伤。“黄确知道眼前这个人的智商厉害了，他竟然能连这一点也想到了。“那就不可能是他杀了。”
说着，曹一峰盯着黄确和古一明， “我可以 这么肯定地说。”
“至于犯罪手段，我们也分析过。但现在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我们下一步再讨论。”
“可以啊，反正我现在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找我都可以。”
曹一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水喝了一口。“当天晚上，柯莉在几点钟给你打了电话？″“我的手机里不是有通信的记录吗，你们早就查过了吧？”
“是的，时间是知道了，但她和你谈了什么，却是我们不知道的，你能不能告诉我？”
“也没有什么，她只是让我来一趟，说有事要和我谈。”
“你有没有问到有什么事一定要在她家里谈？”
“我问了，但她只说你来了就知道了。”
“就这些？”
“是的。这句话是她常说的口头禅。″曹一峰对柯莉的这句口头禅，不会不知道。她在办什么事之前，通知对方，并不直接告知，这是公司里的人都知道的。“顾强在他母亲被杀后，想起了一件事。柯莉在上月二十九号的晚上，在去会见一个人时，在高速公路上出了一次交通事故。这次车祸让她受了轻伤，你知道这件事吧？”
“知道，开车的人由于可能疲劳驾驶，或精力不够集中，在高速公路上发生事故，也是常有的。”
“当时、负责处理交通事故的交警，在柯莉的手机里找到了她的通信录，给几个在通信录里的人打了电话，其中也有你吧？”
“是的，我是接到交警的电话，才知柯莉发生了交通事故。”
“事故的原因我们也查过了，柯莉在出发前。曾服用过治哮喘病的药物，这其中就有主药洋金花，但剂量却超过了配方的药量。”
“这也很好解释，柯莉可能感觉到那几天，咳喘得厉害，在药中加了洋金花，可能会对气喘缓和一些，这也不是不可能。”
“可这洋金花是有毒的，增加过量会使人致幻，产生错角。在开车时服用，难道她不知道有发生事故的危险？”
“可能她单纯地认为在可控范围内吧。″“但这次交通事故的发生，有两个耐人寻味的地方。首先，柯莉明知道这洋金花有致幻作用，服用后就不该贸然开车上路，可以通知对方取消约会，她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她也许没料到会有事发生，这跟醉酒开车的人也是一样，不一定就会发生交通事故。”
“顾强在医院探望过母亲后，对她发生这次交通事故有些怀疑。他返回家里、发现柯莉习惯将药汤加热的砂锅冲洗得很干净，装中药的塑料瓶却不见了。他怀疑有人做了手脚。″“你怀疑是事先有人在药里下了过量的洋金花？“我也觉得有这个可能。”
“那柯莉怎么说？”
“顾强问过母亲，她只说顾强是过度敏感了，没有人会害自己。”
“柯莉都这样说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曹一峰似乎有点累了，对黄确的多次发向，也不多做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