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黄确点点头,对曹一峰提供的这一情况,他很重视,“你还有什么发现的?”
“你们警方可能也对上月二十九号柯莉发生的交通事故存在疑问。我其实也有过怀疑,虽说当年柯莉制造的车祸使她幸存了下来,那是因为顾强还小,还需要她抚养长大。但她对顾铭的死是有内疚的。”
“哦,也有这种可能。”
“柯莉在外界的人眼里,是一个女强人,内心却非常柔软。可能她也猜出我知道车祸那件事,在我后来与她交往的几年里,绝口不谈顾铭的事,我明白她的心思,在她面前不再提起。但我知道她经常做噩梦,在梦里惊醒后一身冷汗。”
“你是说她做噩梦与顾铭有关?”
“那是自然的。当她得知患了癌症晚期,没几个月可活的时候,也会胡思乱想,把这病想成是报应。她把顾强养大了,又知道傅小嫣怀了顾家的后代,心里的负担放下了,怀着忏悔的心,想去了结这段恩怨。按你的说法,这也不算是跳跃性思维吧?"黄确听曹一峰这样引用自己说过的话,也咧开嘴笑了。“你们调查得很清楚,我确实是为柯莉买过洋金花。当时我也只是考虑她是一个女董事长,抛头露面不方便,买洋金花也可能如她说的是配药用,我也没怀疑。但我知道这药有致幻作用,剂量超标会有危险,就先给了她一部分,剩下的以后再给她。”
“你没想到洋金花可以致人死命吗?”
曹一峰瞪了一眼发话的古一明,说道:“药是有毒,但要看怎么用,用好了可以治病,用不好就可能会死人。我只是出于以上的考虑,她想自杀,也不会告诉我,是不是?”
“但你就没有一点责任?”
古一明似和曹一峰杠上了。“我承认我有一定的贵任,但谁又能知道一个人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黄确 出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笑着对他们说:“好啦,等说完再争论吧。”
曹一峰再喝了一口水,摸了摸脖子。说道:“二号那天,我和她确实在星湖边见了面,我向她解释了买下永福小区旧别墅的事情。本来也没什么,她也没有多说。但当我说到房子的持有人是傅小嫣时不知她怎么了,突然变了脸,骂我想老牛吃嫩草,痴心妄想。我一听也来了气,就和她顶了起来。”
“傅小婿不是柯莉的未过门儿媳妇吗?她怎么那么反感?”
“傅小嫣是她的未来儿媳妇不假,但她可能也听说过,傅小嫣在到公司应聘前在旅游公司时都住在我的家里,心里早就有怀疑我和傅小嫣的关系,所以一听我将房子给了她,就借此事发泄了出来。”
“你和傅小嫣是 因为租房的关系?”
“是的,说来话长,我和傅小嫣的母亲早在傅小嫣出生前就认识。当年她在皇冠大酒店工作时,我和柯莉就觉得傅小婿和她的母亲长得很像。她母亲在二十多年前也在这家酒店作过服务员。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辞职不干了。我问过傅小嫣,原来她就是傅蕾的女儿。”
“后来你就把她推荐到了游游公司?”
“是的。我知道许多人想追她,也怕她沾染了一些不好的习惯,学坏了、她又是学酒店旅游专业的,就介绍她去了旅游公司,让她搬出来,住在我家。″“这些话你都和柯莉说了?““说了。”
“那为什么你让傅小嫣住在你家?”
“傅小嫣刚从县城来这里不久,没钱独立租房,就和几个女孩合租了一套房,工资又低,我家房子又没租出去,空着也是不好,我就让她搬到我家来住。”
“你就向柯莉说了在龙潭市的事?”
“说了,我还拿出了照片,但我不敢对她说在龙谭市伤人的那一段。”
“我们也去龙潭市调查过了,那男孩也坦承是他误伤了自己,让我们转告傅小嫣、祝她和顾强幸福。”
“我也知道小伙子挺不错的。”
“说来说去、我不明白顾强怀疑上月二十九号那天,柯莉出的交通事故和她这次自杀有什么牵连,你能说说你的看法吧?”
“人啊,有时候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顾强有怀疑是因为他不了解父母亲之间的恩怨。要说牵连的话,那就是柯莉清楚地知道了我和傅小嫣的关系,放下心了,想追随顾铭而去,一了百了。”
"你是说柯莉的那次交通事故是早就想这么做的?”
“我认为是在她知道自己患了癌症晚期后,感觉生不如死,就有了这样的想法。至于什么时间、用什么方法结束自己的生命,就只是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而已。”
“也就是说,二十九号的那天晚上,柯莉说约了人谈事,是自己编造的。目的就是想自杀?″“我的猜测,应该是她早就做好了的安排,理由是她早就让保姆王姐回了老家,并给了她两个月的假,所以她做了十么,就没有人能知道了。”
“照你这样说,应该是有这种的可能。”
黄确沉默了几秒,然后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
“你给我们解释一下六号晚上的事吧。″“我知道你们一定会问我这件事,这也是我两天来想得最多的问题。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必要隐瞒你们了。”
“能不能尽量说得详细点,我们也不急,慢慢说。”
“当天晚上六点多钟,我从公司回家,想起近来有点想 运动,就去运动品专卖店买了一套网球运动服,换衣服试衣时,售货员说我换了衣服显得年轻,我一高兴,就没再穿上原来的衣服。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时间大概在六点四十分这样。我接听了电话,是柯莉打来的,她说有点事和我当面谈,让我在八点钟时到她家里一趟。我想时间还早,就去附近的面馆吃了一碗面。在那里坐了一会,才想起我自从柯莉搬了家后,虽然知道她住在翡翠园小区,但我却从没去过她的家里。″“你没过她的家里?”
黄确听他这样说,有点诧异。“是的,平时我们有什么事,都会先打电话,在约定的地点见面。”
“好吧,你说。”
“我和郭兰是朋友,她住的地方离柯莉家不远。我也想有些天不联系了,不如先去一趟她家,就给郭兰打了个电话,让她在七点半时出来接我。”
“你自己不是有车吗?”
古一明问道。“我是有车,但我从不自己开车进去过,我怕让人知道我和郭兰的关系。”
“你说七点半让郭兰接你,可郭兰是七点四十分左右才接的你,对吧?”
“女人,耽搁个十多分钟也是有的。我在小区附近的停车场停好车,走到小区大门的那个地点等她。七点四十分左右,她从小区里出来,把我接到了小区。”
“你是怎样对郭兰说的?”
“我说我想下去走走,她忙看做饭,就没多说。柯莉家离郭兰住的地方,相隔三十多米,我绕开监控,按了柯莉家的门。”
“为什么要绕开监控?”
“柯莉这人在感情方面很敏感,我不想让她知道我从郭兰家出来。”
“好吧,说主要的。”
“柯莉下来开了门,然后反手将门关上。我随着她进了二楼的客厅。坐下后.我注意到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心想,她可能是在我来之前就热好的,她每天都习惯这时候喝药,我还问了一句,“还没喝药啊。”
她笑了笑,我觉得似是笑得有点勉强。也没多问。″“你们说了什么没有?”
“她说了,而且说了很多。说到了顾铭的死时,脸上布满了泪痕.声音也变得嘶亚,我当时为什么不随着他去死呢?我只要一想起自己当时的冲动,想和顾铭同归于尽时,心里就再没有安静过,我为了抵消这种负罪感,就拼命工作。其实我知道这只能麻痺一下自己而已。’她一边哭一边说,我都不知怎样安慰她了。”
“她知道你了解那次车祸的事了?”
“可能知道吧,她还说了和我分手的原因,就是为了心里觉得对顾铭充满了愧疚,还说她患了肺癌晚期是上天对她的报应。”
“哦?她这样说的?”
黄确明白。将死的人,往往会相信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这是一种死前的真实感悟。“她说到伤心处,精神完全溃崩了,端起桌上的汤药,一口气喝了下去,用手抺了抺嘴角,脸上充满了诡异:说道:"顾铭来接我了,我死后就能见到他,我对他的亏欠也就两清了。’“等等,你不知道她喝的是毒药?”
“她肺癌晚期已不能动手术化疗了。喝的都是保守治疗的中药或镇痛药,我当时也没想到她喝的是毒药啊!”
曹一峰怒瞪着带血丝的双眼,大声地申辨。看他声嘶力竭的状态,实在不是故意装出来的。“当我发现她的状态不对头时,已经井始咯血,我过去抚住她,让她在我的怀里稍为安静一点。”
“为什么你不打急救电话?”
“我从衣袋里掏出手机,她马上抓住我的手,说她去意已定,留下也只是无尽的折磨,求我不要打手机,只要她能静静地躺在我怀里就好。”
“没见过你这样见死不救的!”
古一明停下手中的笔录,忿忿不平地说,“你这是犯罪!”
“很快,柯莉就变得很虚弱了、但仍用手扒着自己的嘴,一边用一只手指看挂在那里的一条丝巾对我说,“帮帮我,我太难受了,快,帮帮我。”
“丝巾?就是柯莉脖子上围着的那条丝巾?”
“对,那条丝巾是顾铭在大学快毕业时,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她把丝巾挂在那里,有可能是想让我在她死后帮她围上吧。我看着她痛得扭曲的脸,却不敢放开她,看着她大量咯出的血,心里真的是难受极了,我只有轻轻拍拍她的后背,说既然你不愿报警抢救,那就忍一忍,很快就会过去的。她看着我的脸,拼尽全力,点了点头。说了最后一个字"床!"双手就垂下来,不再动了。”
“她死后,你就把她移回了卧室的床上?”
“是的。我把她移回了床上,让她按生前睡觉一样躺好。出来看见地上的那滩血迹,心想,她这人爱干净,这血不能留在这里。我开始用抺布擦净血迹。看见了那里挂着的丝巾,想起她临死前的话、就把它取下来,回到房里,用颤抖的手把丝巾给她围在脖子上,再在她的脖子上轻轻勒了一下,。”
“你既然已经知道她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我曾经在网上搜索过洋金花这种药物,它中毒后会有一个潜伏期,可能就是人们说的假死吧。她指着挂在那里的丝巾,对我说让我帮帮她,也许就是她知道会有假死。既然她一心求死,我当时头脑一片空白,帮她把丝巾围上,就机械地做了这个动作,我是有罪的。"“所以就是因为你加勒了一次,就造成了你良心不安,要追随柯莉而去?”
“是的,不然我无法赎罪。”
曹一峰低下了头,泪水从他的脸上滴了下去,脸色惨白,喉咙里发出长长一声低沉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