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蓄对段一宁和这边的李将军说,因为白日有山匪跟踪,红樱、碧桃姑娘还有辜太傅等,都受到了一些惊吓,要休息两天。
镇安城的李将军有些迷茫,他望着这位禁军队长,红樱姑娘是谁?碧桃姑娘是谁?难道是长安君的某个小妾?
公主和夫人也还没有惊吓不惊吓的,这两位姑娘就那么经不起惊吓?并没有听说把两位姑娘怎么滴了?她们可连箭头尾巴都没见着过!
段一宁解释,红樱姑娘和碧桃姑娘是皇后娘娘的人,辜太傅是容和公主的陪嫁老臣,这本是不需要长安君和夫人嘱咐,自当尽心竭力照料的。
“既然……太傅和两位姑娘身体不适,那便在镇安城歇息两日,再出发!”
这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本来呢,那马铜锤还等着那天一亮就点了灯火,在那山上又继续蜿蜒的跟着这大道上的几百人队伍继续走,继续恐吓震吓他们。
可是这韩蓄竟然要在城里头住下。
马铜锤给着实给气哭了一顿。
马铜锤虽然是个小小的土匪头目,但他也是人。人之常情,人家想儿子呀,想他的压寨夫人呀。
可他的压寨夫人和儿子似乎并不想它。
吴绮一到了镇安城官驿,便马上找准了位置。吴绮把孩子托付给陈昭君身边的刘妈妈照顾。吴绮和桃子一起,还有银凤,为云飞燕和陈昭君打点左右所有杂事。
那时候,天已经很晚了。
本来陈昭君已经要睡下休息,因为一天赶路却是疲累,却因为还有伤员,陈昭君左右心里放不下。
她这时比不得容和公主的,云飞燕是待嫁的姑娘,抛头露面不好的。
她陈昭君已经是长安君韩蓄的夫人,人称她长安君夫人。她去慰问看望那些伤员,是有道理可讲的,并且应该这么做。
那夜,陈昭君嘱咐桃子和银凤陪着撑灯,要与韩蓄一起,去看了那些伤员。红樱忽然说,她也理应代表皇后娘娘,去看望伤员,问了他们的伤势。
陈昭君当然同意。
主仆几人,撑着灯,看了军医开的药方,等着换药包扎,熬到了深更半夜。
吴山是那时才赶着送进城来的,半吊着一条命,没有一丝血丝,断了的胳膊可怜巴巴地挂在脖子上。
陈昭君亲眼所见,好深的箭伤。吴山毕竟不是行伍许多年的老兵,还没受过这些,脸色煞白,难熬得紧。
红樱是等着吴山喝了药,然后才离开的。
陈昭君那时还问了段一宁关于吴山的一些事。段一宁说,雍城的二百护送府兵都是精挑细选,每个人的背景都是挑拣过的,是皇帝陛下信得过的人,旁人是插不进来手脚的。
然后,陈昭君就明白了。
吴山自然是皇帝选派的人,而他已经被别人从幕后动了手脚,目的就是要坏了云飞燕的事。
红樱在人前,很滴水不漏,她没有显得更关心吴山,也没有忽略其他任何一个伤员。红樱把皇后母仪天下的气度,关爱众人的心力,传达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红樱自请留下来陪护伤员,她对陈昭君说:“夫人一路勤苦了!照顾伤员这样的小事,就交给红樱吧!”
红樱真在那儿守了一夜。
吴山痛苦地躺在窄窄的木板上,伤痛阵阵袭来的感觉,很不好。
吴山还记得,那一年,他和红樱私奔来到雍城的时候,那些日子历历在目,就像发生在昨天。红樱是一株招人怜爱的小花朵,与他在郊外的一处草棚里,私下结为了夫妇,过起了小日子。他点着豆油灯读书,她给他做野菜粥,捡山上的果子。
红樱说,她很快乐,愿意跟他这样过一辈子。
吴山也不知道,如果没有忽然的变故,他是不是会那么样跟她做一对贫贱夫妻。
吴山还来不及参加秋日的赶考,却被忽然而至官府抓走,成了壮丁。红樱在郊外摘野果挖野菜,苦苦支撑了三个月,吴山也没有丝毫消息。
在红樱快要饿死在水边的时候,一个出宫的老太监发现了她。
老太监说,红樱命不该绝,命里有贵人相助。
还真是那样!老太监将红樱带进一座巨大的眼花缭乱路的城堡之中,那里的姑娘形形色色却都穿着一样的宫装,那里的男子多多少少却都全是去了势的太监。
老太监说,只要红樱跟了她,他就保她在这宫城之中有条活路,如果她做得好,她还能有俸禄。
那一年,红樱十四岁。
十六岁那一年,红樱终于见到了皇后娘娘的圣颜,雍容华贵,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模样。
红樱也想成为皇后娘娘身边的那名婢女。
红樱让老太监帮她想办法,老太监动用了几十年的关系,帮红樱办到了。在红樱搬到皇后身边伺候前的那一个夜晚,红樱亲手捂死了还在熟睡之中的老太监,将自己那段不堪的往事给埋葬了起来。
红樱听说,皇后要给容和公主和长安君夫人选派两名女使,她争取了这个机会。
红樱想,若不是在这路上,碰巧再看到吴山,她可能都记不得自己还有那豆蔻初开的十三岁年华,昙花一现,凋零凄惨。
吴山微微闭着眼睛,一脸痛苦,红樱满心地冷笑。
终究是红樱先开口:“红樱受皇后娘娘之托,陪公主出嫁梁国。公主感念吴参将护驾有功,特派红樱前来照顾参将大人!”
吴山微微睁开了眼睛。
红樱笑着看吴山,道:“参将大人不用道谢!只管慢慢将身体将养好了,再到公主跟前道谢是一样的!”
吴山微微的眼睛里,看着红樱簪满珠钗的发髻。
吴山说:“有劳姑娘!”
红樱脸上挂着笑,忽然一掌压在吴山受伤的胸口处,凛冽地问道:“忽然见到我,你是不是很开心?我竟然没有被饿死,没有被城外的野狼吃掉?”
吴山的胸口冒出一股股热血,脸上一顿痛苦荡漾出来。
红樱收了手掌,柔柔地说:“哦!参将大人,红樱手重了一点,你可是吃痛了!”
吴山硬憋着一口气,软软地摊在窄窄的木板上。
“我……是有苦衷的!”吴山说。
红樱再一根手指戳入吴山的胸口,戳到了他的肋骨。“参将大人,您这胸口,可为我疼过?”红樱狠狠地问。
吴山的心口汩汩地流着血,心里一阵恶心眩晕,他痛苦地晕了过去。
红樱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拿了一张白帕子,慢慢地擦了干净。
“你我的仇,我会慢慢向你讨回来!还有……你在为谁办事,你我心里清楚。你走阳关道,我过独木桥。若你挡我的路,我会让你绝无活路!可别怪我没警告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