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瘪了一下嘴巴。她倒是想跟着出门,也要人家允许她去啊。
一大早,碧桃还正倾心打扮中,人家陈昭君已经陪着老公,带了小丫鬟大随从出门儿闲逛去了。
红樱默默看碧桃的神情,又笑:“今儿没出门,依我看也没什么不好。”
马铜锤,不是正在城门外叫嚣嘛。
陈昭君那天多事,非要救下来那从山上逃出来的女子和婴儿。而就因为这女子和婴儿,外头那新一代土匪头子就已经和这道队伍给杠上了。
红樱说:“碧桃,你要知道,土匪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老百姓,也是没有道理可言的。悠悠众口,陈昭君还敢出去大摇大摆地街上走一转,吃香的喝辣的,她还以为这是在雍城,陈家没有被抄家那会儿?
碧桃也用同样的神情看着红樱,眼角的余光看向此刻正在云飞燕身边做小伏低的吴绮。碧桃摇摇脑袋,很感叹的模样:“我一直觉得吧……咱们吴贵妃也真是个奇人!狠起来,连自己娘家侄女也不放过!可怜好好的吴四小姐,如今也竟落得跟你我一样。不,比你我还不如,为了讨好公主殿下,竟是把你我要做的事情都给抢着做了。”
红樱灿灿一团冷笑,说:“吴四小姐喜欢做,就让她做呗!她再殷勤,也不过是被土匪糟蹋过的,被自己亲姑母吴贵妃抛弃的,一条贱命。”
碧桃也同样一团不屑的笑。
而马铜锤在城外的叫嚣声,更大了。红樱不可避免听得清清楚楚。
“李德强,给老子开门!那姓段的,装什么缩头乌龟?有本事开了城门,爷爷和你较量较量!”
“呜~小绮,你别怕,哥哥这就来救你!惹是生非陈昭君,天大一个女魔头,小绮,你可别被她骗了~~小绮,咱们的儿子有没有饿着啊~~”
马铜锤前后两段喊话,毫无破绽地前后连接在一起,简直把云飞燕给逗笑了。
云飞燕看着吴绮的脸,默默感叹。这山上的土匪,怎么就这么容易坠入爱河呢?前有马铁霸,后又马铜锤?难道是天生缺爱,缺那么一个甜甜的女人?
吴绮却一脸强忍着的恼怒,陪着云飞燕伺候她用午饭。
云飞燕摆摆手,说:“够了!我吃饭不用人伺候。倒是你,去看看你的孩子吧。在我面前,没有这么多规矩。”
吴绮领命而去。
云飞燕再看看对面段一宁的屋子,顺带又看了看旁边红樱碧桃的屋子。悄悄的。
这一顿悄悄的世界里,又有多少潜藏的涌动呢?
云飞燕索性把门一关,喝了一碗粥,倒头睡大觉去。那俏皮可爱的陈昭君,应该能懂她吧,好歹给她带些香的辣的回来。
云飞燕自己关了门睡午觉,红樱便对碧桃说她要再去瞧瞧那些伤员。碧桃心里只关注着段一宁和陈意如的动静,便让红樱自己去了。
大午间的,大家都关了门户躺床上打盹儿歇困。吴山昨晚被红樱特别照顾一番,失血过多,今早上好不容易醒过来又昏过去,这会儿刚睁开眼睛想要一口水喝,却又看到红樱打扮得美颜照人,施施然走进来。
吴山那脸煞白。
红樱忙上前赶了几步,一把扶住吴山。“参将大人,你好好躺着!不要乱动,扯动了伤口,可是不好!”红樱狠狠地按住吴山的肩甲,不准他起来。
吴山舔着干裂的嘴唇,喉结也滑动了几下,一张惨白面皮底下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心情。吴山张口还是恳请的语气:“姑娘给我一口水,行吗?”
水?
还想喝水!
红樱的脸柔然地牵扯着一丝笑容,她伸出几根纤纤的手指,轻轻摁在吴山那干裂的嘴唇上。
红樱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如果一直不给他喝水,他会不会被渴死?
这个男人曾经是她不敢想的奢望,这个男人也曾为了她而夜奔出村。某一个时日,她以能够安然待在他身边,能做他的妻子,就算是没有高堂亲友的见证和祝福,也是她愿意的幸福的奢望。
而他,终是丢下了她。
吴参将!
抛弃了一个女人,也就只得到这种能耐,区区一个参将。而区区一个参将,又还要抛弃多少资本,才能得更大的风头?
红樱看着吴山,眼里是火。
红樱说:“亏得吴参将拼命,不然也受不了这么重的伤!可就算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们那位金尊玉贵的公主,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啊!
苦肉计,只有苦肉,没成计!
吴山的脸色,依然很白。还有什么事情,比现在更让人刨皮露骨的难堪?他的底细,她都知道。他的意图,她都明白。而实实在在的过往是,她曾是他的女人,而他的的确确曾抛弃过她。
这是他无论如何掩盖不了的过往。
多少次,他真以为红樱已经饿死在城郊那片林子里,尸身已经被狼叼走了。
而红樱居然活了下来!
活了下来。
看来,真是没有什么事情比活下去更重要。
吴山惨白一张脸,虚弱得上气不接下气。吴山慢慢猩红的眼眸里,是红樱灿然的影子。吴山说:“只要我能好起来,让我补偿你,好嘛?”
补偿!
刷!红樱那蓄火的眼睛突然红了。红樱的脖子上露着青筋,牙齿咬着嘴唇。她不想要补偿,倒是很想冲上去掐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吴山说:“我去禀告公主,求公主成全你我。”
红樱的手握得咯咯作响。
吴山说:“长安君和夫人若是知道,定会成人之美,我去求他们!”
长安君?红樱灿灿地笑了。红樱渐渐放开了握紧的手,她用柔柔的手指,柔柔地摸上乌山那干裂的嘴唇。
红樱施施然收了手,狠狠甩掉手上的气味,连她这手指皮肤层面的记忆也给摁灭了。
“参将大人,你和我的那段旧事,哪配说到长安君和夫人面前去!也别污了公主的耳朵。说到长安君……皇后娘娘有旨意在先!我们这里人,心里明镜似的清楚,红樱这辈子,是长安君的人,早晚而已!”红樱取下头上簪的那支步摇,给吴山看。
那支步摇,是雍国皇后当年嫁给皇帝时的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