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君那瞬间觉得,自己真的完了。
但是,死在杨义凌手里,她真的很冤哪!
陈昭君在水里,安静地闭上眼睛,她趁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想了想自己身后的事。
不一定有人知道她是被杨义凌所害!或许大家会把她的死定为一个意外。韩蓄或许迷茫那么一瞬间吧,而他总是还会有新的长安君夫人。而她的爹娘,大哥,会多么难过!桃子以后也没人管了,桃子能放心托给马铁霸吗?陈意如自己会找出路……
她就这么死了。
多多少少好不甘心哪!
她虽然成亲了,但还没有过上安宁的婚后生活,也还没有养儿养女的快乐。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似乎后面还有许多精彩的时光。游山玩水,见多识广,兼济天下,她想过的生活啊!
不能!
杨义凌想死,是因为他没有了杨诗诗。
而她陈昭君,虽然既没有心中的白月光,眼前还有一座一座的修罗山,她总是希望好好活下去的。
活!
陈昭君睁开眼睛,屏着胸腔里最后的一口气,身体里最后一点力量,坚持,她要到水面去!
到水面去!
加油!
加油!
“噗!”陈昭君正挣扎得很费力,一阵水浪袭来,又把她给打个晕头转向,胸腔里又呛了水,痛得发慌,她赖以坚持的能量已经不多了,甚至可以说是无中生有了一次。
一个又一个的浪打来,陈昭君终于有一瞬间想起了陆一一。
苍天啊。
她以不会游泳的姿态,全凭着天赋坚持到这时,已经是超常发挥了。如果她这时还有机会被人给捞上去,那狼狈的样子肯定比陆一一当时还要狼狈。
陆一一落水后就成了疯女子,疯癫了很久。
她会不会?
天哪!
如果是那样,她……
她!
陈昭君的坚持又坚持,终于在一浪又一浪一口又一口的呛水中,闪火了那么零点一妙。
陈昭君瘫软了的双手,随着波浪飘啊游啊。
那一瞬间,杨义凌忽然睁开了眼睛,邪魅地一笑。
成了!
他终于成功了!
杨义凌瞬间微笑着翻了白眼。
这个诡异的姿态,就是韩蓄和松林韩小飞拼命潜入水里,把风浪翻了个遍之后,才找到的样子。
陈昭君似乎早已经不行了。
赶紧把陈昭君救到水面去。
韩小飞最先流着眼泪,连松林也吸着鼻子,只有韩蓄青着一张脸,桃子失声痛哭,云飞燕摇着脑袋不敢相信。
“不会的!”
“不会的!”
“不会的!”
“赶紧!赶紧!给她松衣服,给她换衣服,给她压水,给她换气!快啊!愣着干什么……陈昭君不会死的!我告诉你们,陈昭君要是死了,我也不会一个人嫁到梁国去!快呀,救她!救她!”云飞燕叫着叫着,叫出了满脸的眼泪。
怎么了?
她刚才是流泪了么!
难道……陈昭君,真的挺不过去?
不。
不!
不!
云飞燕紧紧站在陈昭君身边,看着韩蓄一次又一次给陈昭君压胸口,一次又一次给她换气,看着韩蓄一张青脸憋到通红,直到陈昭君的脸色越来越青。
云飞燕一瞬间被抽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云飞燕伸手,去拉陈昭君的手。
“起来!你别吓我!”云飞燕喊。
回答云飞燕的,是陈昭君沉默的身体,湿漉漉的头发,湿透的衣服。
王太医又探了探陈昭君的脉细,摇头。
孙太医也探了探陈昭君耳后的大动脉,不见脉动。
桃子捧着干净的衣服,她来给陈昭君换衣服。
临时搭成的帐篷里,韩蓄看着桃子给陈昭君换衣服,给她擦头发,收拾干净。当陈昭君收拾一番之后,除了脸色铁青,其实和睡着了根本没有区别。
韩蓄望着陈昭君的脸,握着她的手,冰冷的。
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呢?
他只是转身救人那么一瞬间!
一瞬间的工夫,她就已经被杨义凌拽入水中!杨义凌的功夫,怎么打得过她?
韩蓄一瞬间满脑袋空洞。
事情来得太突然。
风暴来时,河两岸除了军士就是逃难的百姓,没有刺客和死士,却混进来了杨义凌。
杨义凌因为他的执拗,非要置陈昭君于死地!
陈昭君就这么没了,他韩蓄该去找谁报仇?
找谁报仇,才能慰藉陈昭君的灵魂!
韩蓄抚摸着陈昭君的脸颊,唤她:“君儿!君儿!”
陈昭君安然无声。
帐外,桃子的哭泣,云飞燕的伤心,马铁霸的沉默,都在告诉所有人,陈昭君已经没了。陈昭君掉入水里,淹死了。
段一宁整理着忽来的变故,还是坚持提议:“公主,长安君,我们还是先进城吧!陈夫人……该如何安顿,去了镇平城驿馆,再商议。”
路,总要接着赶的。
不是么?
韩蓄摸了摸陈昭君的脸,他说陈昭君心中装着百姓,她是在河边为了救百姓的性命而没有的,他说应该把陈昭君留在河边。
云飞燕抿了抿嘴唇。
对!
把陈昭君留在河边。
陈昭君生前皇帝都怕她,她死了阎王接手了也不会容易。把陈昭君留在这河边,让她沿着她生前的心意,继续护佑这座桥,护佑这两岸的人。
云飞燕说:“河边,这面的半山坡上,给陈昭君修一座房子。”
很委婉,都没说修墓穴。
但是,挖墓穴的事,大家都很踌躇,谁也不愿意下第一铲子。
还是韩蓄亲自下了铲子,韩小飞也来挖,松林也来,马铁霸也来,段一宁也来……很快,小小的墓穴成了。
陈昭君以后的栖息之地就在这里。
桃子说,她和松林银凤以后要在这里给她家大小姐守灵。
段一宁说,可以。其他人,就继续吧!该赶路的赶路,该探亲的探亲,镇平过了,竹山还会远吗?
段一宁已经赶紧招呼人马,上路了,争取天黑之前进入镇平城。
韩蓄还坐在新成的土堆前,简搭的小竹屋门口,桃子和松林正在烧纸钱。
韩铁牛巴巴地趴在地上,嘴里一阵嗷呜嗷呜。
瞬息间的世界,变化多大!
韩蓄心里,总是说不出的感觉。
他既觉得陈昭君没有死,而又是他无数次地探析,确定她的确没有脉搏了。她的脸色,慢慢变得青了,她的手她的身体一直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