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全很想否认,他之前是提过,可杨学军拒绝了之后,他便再没提过。
要不是杨天宇主动说要去砖厂,他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想这事了。
因为他知道,首先杨学军就是最大的阻碍。
天之骄子的儿子去砖厂掏苦力,当父母的怎么可能接受。
“天宇这孩子不错,肯吃苦,我觉着让他锻炼一下也不错,将来,我是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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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全想和杨学军谈谈,他对杨家庄的未来发展蓝图,到那个时候,一定有杨天宇的可用武之地。
别说当父亲的杨学军不同意儿子掏苦力了,张国全也不会让杨天宇辛苦学得的知识,白白的浪费掉了。
可杨学军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也没有心思和他聊什么未来发展。
他只关心自己的儿子。
“吃苦?你说的好听,本来我还奇怪,这孩子一天跑哪去了,到了晚上累成了一滩泥,再三追问,我才知道他去砖厂干活了,你可真行,我不同意,你就背着我找天宇是吧。”
杨学军气坏了,可能杨天宇昨晚儿已经向他解释了,是自己要去的,跟他张国全没有关系。
即使杨天宇这样解释清楚了,杨学军肯定也不会相信的。
“从小到大,家里的锄头都没让他掂过,他那是拿笔杆子的手,可不是给你们砖厂干活的。”
“我要是再发现你蛊惑我儿子去砖厂,别怪我不客气。”
杨学军几乎要跳了起来,从头至尾,不给张国全半点说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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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说完了之后,拍拍屁股便离开了东地。
好像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声讨他张国全的。
张国全耸了下肩膀,转身走进菜园子里,摘了一根黄瓜,坐在压井的石头上,用力咬了一口。
他现在甚至想找村里的懒汉,给他看看风水了,是不是这新房子冲着谁家了,咋连着两天都没个痛快的时候。
今天注定是无法平静的,当在矿场正忙碌的时候,杨大勇急匆匆的赶来。
没等杨大勇开口,张国全猜到似的问:“是不是天宇又去砖厂了?”
杨大勇很急的样子:“是啊,他爸杨学军正在砖厂大闹呢。”
“走,过去看看。”
去往砖厂的路上,杨大勇不停的抱怨着:“照他这么闹,这一天别想干活了。”
“天宇也是,他爸让他走,回家就是了,拧着脖子愣是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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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爹一样,一根筋。”
“张矿长?你还笑……”
张国全的确没忍住笑,他还真是小看了杨天宇,越是这种劲头,他越觉着杨天宇是个可塑之才。
他是喜欢上了杨天宇,可砖厂的人对这孩子不看好,跟面条儿一样,又白又细,风一吹就倒,压根不适合在砖厂掏苦力。
适不适合,谁说了也不算,就看杨天宇自己的决心了。
离老远就听到了杨学军的大喊声。
“这孩子着了啥魔了,咋就这么不听话,那这打砖的活计,能是你一个大学生干的吗?”
“啊?这么些年,白供你上大学了,那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让你走,你走不走,不走?信不信我一头撞死在这。”
紧接着便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是郑老叔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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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咋能想不开啊,天宇,快,听话,跟你爸回去。”
张国全觉着事情闹大了,赶紧随着杨大勇跑到砖厂。
杨天宇梗着脖子:“我不走,爸,你别逼我了,我在这儿挺好。”
张国全看到,要不是郑老叔拉着杨学军,估计当场就被气的撞死在一堆红砖上了。
“学军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孩子大了,想做什么,你应该尊重他的意见。”
杨学军抬头一看,是张国全在说话,这下子心里更气了。
当即挣脱开郑老叔他们:“你别在这说风凉话,不是你儿子,要是你家孩子,你舍得让他来掏苦力。”
“那可能要让学军大哥失望了,我还真舍得。”
他从不会惯着昭阳,孩子要是犯了什么事,他会动手教训,其实昭阳很聪明,就是调皮,平时属王婶惯的最厉害,不舍得打,不舍得骂,白鸽稍微好点,但顶多去讲道理,不会动手。
张国全觉着这样惯孩子可不行,不说棍棒底下出孝子,那怎么也不能让昭阳长歪了,该吃苦必须吃苦,这是对四弟的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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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杨学军被他这一句,怼的接不上话了。
“学军大哥,你也别生气,我知道你是怕孩子吃苦,当父母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道理。”
杨学军把头歪到一边,总算听了句正常话。
“天宇,向你爸道歉。”
杨天宇低着头,好半天才喊出:“爸……”
“你别喊我爸。”
杨学军还是生气,但声音终究缓和了一点,不像刚才那么激烈了。
张国全逮住机会:“学军大哥,孩子想在这儿干,就让他体验几天嘛。”
杨学军不说话。
“我想学军大哥也听见了最近村里传的,说天宇天天在家睡大觉,咱都是农村娃,你听过哪家的孩子在家只躺着睡觉的,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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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学军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其实,他听到村里的风言风语时,心里面比谁都不好受,自己家堂堂大学生,整天在家睡觉像什么话。
可是,他就是拧不过来心里的那股劲,他的孩子是大学生,就不该和种地的农民一个样。
“学军大哥比我年长几岁,吃过的盐比我走过的路都多。”
“那是自然。”杨学军对这句话很是受用。
大金牙说过一句真理,想要拿下一个人,你就对他一顿夸,一般人最多顶不住三句。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尤其是女人,最为适用。
“学军大哥为了孩子,谁也说不出个啥错来,我也是当父母的,理解学军大哥的心情,能培养出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不是一般人,我得向学军大哥好好讨教经验才是。”
杨学军感慨万分,村里人哪里知道他的不容易,只抓住表面杨天宇在家睡大觉,却没有一个理解他当父母的心思。
而身为父亲的张国全,确实不一样,能理解他的感受,不自觉间,他对张国全没了之前那么大的恨意了。
“学军大哥,我也不想和你讲大道理,大道理的话,你比我懂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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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不用第三句夸赞他的话了,第二句的时候,杨学军便已经放下心里的芥蒂了。
谁不知道,张国全是村里的大人物,能被他夸奖的人,屈指可数。
能被他看好的孩子,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张矿长,我哪能不明白嘞,只是这心里……哎。”
杨学军已经开始松口了,就差最后一击了。
“学军大哥,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我们更应该摸着自己的胸膛,问问自己,生活的意义是什么?是睡大觉,还是闯出去,哪种状态,会更让天宇感到愉悦,他自己两种方式都体验一下,不用你当爸的去说,天宇自己就明白了。”
杨学军彻底不说话了,张国全说的话,对他这个没出过门的乡下汉子来说,过于深奥了些。
杨天宇却听的极其认真,他是出过远门,曾经遨游在深邃的知识海洋中,他没想到,在思想贫瘠的乡下,会有人用最普通的话,讲出最深的道理。
他期待父亲能让他留在砖厂,以后能跟在这个大人物身边的机会多一些。
杨学军确实松口了,松的不多,只是对杨天宇说道:“三天,你要是能坚持下来三天,我就让你留在砖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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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伙再不看好杨天宇,在这一刻,竟然也忍不住对他抱以鼓励的目光。
杨天宇真能坚持下来吗?至少杨学军敢说这个话,是出于父亲对儿子的了解之下,才自信的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