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你在这呢?”
少女的呼唤穿过了庄园的荷花池,传入了池心凉亭上的青年耳朵里。
亭子里,图宁叼着一根烟搓着手机,头也不回道:“小鱼啊……有事找?”
“老太爷找您!”
“知道了……会玩这游戏不?帮我打个本儿。”
“玩过……”
图宁招来了传话的少女,把手机塞进了她手里,随后把披散的长发打理好,伸了个懒腰,随后振作精神,掐灭烟头,迈步走向了庄园深处。
这儿是应氏在新京都唯一的庄园。
这庄园一代一代换了好几轮人,只有图宁一年一年坐在那翻修过好几回的荷花池里,看古籍,翻经书,读诗文名著,浏览报纸小说,最后开始搓钢化膜——这些复古的东西对他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回忆,哪怕他不是龙主的后人,是个金毛。
他是这座庄园里不变的风景,许多应家人都只叫他三爷、小三爷,而很少有人得知他的真名,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叫“三爷”,只知道他们的父亲、祖父,甚至曾祖都叫他三爷。
老太爷不喜欢应三爷。
私下里偷偷传,老太爷年轻的时候不服气,招惹了三爷,被三爷吊在房梁上打;太奶奶还暗恋过三爷……其实应家姑娘年轻时都有过自己能打动三爷的错觉。
能让老太爷主动要见三爷的,基本都是大事儿。
应小鱼也不知道是出啥事儿了,她现在正认真地给三爷刷本,游戏虽然古老,但……不难。
而图宁推开了议事厅的大门时,忍不住嚯了一声:“都在呢?”
应氏不像荒坂派系,没有主家分家的说法,带着点血脉,愿意常年驻守庄园,资历熬上来都能在议事厅说上话。
但谁不向往权利与金钱呢?
连熬出资历的族老偶尔也会去外面处理一些纠纷。
因此,往常就算是遇到了龙城和荒坂的斗争也没能让所有族老到齐,但今天,议事厅的位子坐满了,还有几个新族老因为没位置,在一旁站着。
“三爷,好久不见。”
说话的是个老妪,看向图宁的眼神有些感慨:“一晃百年,我人老珠黄了,三爷还是不减当年啊。”
“哪有,不还是挺漂亮么?”图宁摆手,笑眯眯地走到应家老太爷应神秀旁边,拍了拍面无表情的老头的肩膀,“找我什么事儿?把人找的这么齐,发生什么事了?”
“……”
应神秀的额头青筋微微颤动,压抑着怒气道:“通往故土的路……开了。”
图宁下意识眨了眨眼睛,察觉到一双双投注而来的视线,略微有些尴尬:“也许等一等我也……”
族老们移开了视线。
“三千年了,通道都没有选中三爷,难道是因为三爷不符合它的某些标准?他过去可是凡尘权杖的继承人……”有位族老猜测道,“通道几次开启,试炼者都是故土的人,或许真的是因为……”
那个东西是留给故土之人的。
图宁没有接茬,毕竟没法反驳,他都三千多岁了,熬了一代又一代,熬死了一代代古老者,熬死了一代代机械飞升者,但那样东西从来没有给过他机会。
“三爷进不进试炼都不影响他是应家的定海神针,但这一次试炼之路开启,是故土那边……荒坂那边的狗腿子似乎又因为近来的一些事端有了别的心思。”
应神秀冷笑一声:“怕是都觉得现在的蛋糕太小了,想踢人出局,而试炼之路开启,给了他们最好的借口。”
“试炼者……唉,他们的到来,意味着故土又一次面临终结了,可是新京都的生存空间就这么大,他们还有可能把记载中的危险带过来……”
族老们或冷笑或沉默,但并未有多少畏惧的情绪。
与其他超凡势力相比,应家多了一个长生不死的老怪物。
一般而言,古老者的生命不会超过五百年。
但图宁是个意外。
一个……隐藏在历史中的人,一个活了三千年的怪物。
“安静。”应神秀轻轻举起拐杖敲打地板,漠然环视一周,“找你们来真正的原因,是商讨让三爷入白星结社的事。”
“白星结社?什么来头?”
“由应珑霞那个小丫头牵头,秘密组建的社团,主张推倒旧秩序,建立新的秩序……她似乎和几个试炼者结识了。再加上她个人的实力,还有应怜惜的暗中帮助……”
庄神秀微微眯起眼睛:“白星结社不垮台,这个势力注定会发展壮大,再加上试炼者这些不稳定因素,白星结社……”
“考虑到三爷其实从未在圈子里活跃过,叫他以个人身份加入白星结社也未尝不可……至于后续发展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是把那丫头抓回来还是暗中支持,都不影响。”
“这……我们刻意用毒品瓦解了大多数人的心智,就是为了减少他们吸引世末恶念的可能,万一……”
“行了,你们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不过神秀,以你先斩后奏的性格,怕不是早就把身份给我造好了?”图宁无聊地摆摆手,“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吧,都在庄园宅了两千年了,出去走走也好。”
应神秀耷拉着眼皮,盯着自己拐杖上的雕饰,没有看图宁一眼:“三爷,我们的嫌隙是家里的事,不闹到外面招人笑话,一码一码我分得清。这一次逼你出山确实是迫不得已。”
“应氏的耳目都被遮住了,需要有人站在外人的角度看一看、听一听……”
应神秀嘴唇开合间,议事厅鸦雀无声。
“你刚刚说,新的外来者身上有凡尘权杖的特征?”图宁下意识活动了一下五指。
“三爷,这世道要乱起来了,比这过去两千年里任何一次变迁都要乱,出门在外,做甚说甚你自己省得便好。倘若故土的迁徙不可阻挡,或许……”应神秀没有正面回答。
……
秦易吹着口哨,站在缓缓下降的电梯里打理着发型,有些模糊的倒影中,青年的两根手指将琴盒挑在肩膀上,清秀的五官所组成的表情,将慵懒展现的淋漓尽致。
这是新京都大红大紫的歌曲的旋律,一个大明星的作品《如日方升》,苦中作乐,满怀希望。
虽然很讽刺的是,那个“大明星”是个电子偶像,而新京都委实也没有什么人真的怀揣着希望。
但个别喜欢自我感动的大人物,很喜欢这首歌。
秦易……也很喜欢。嗯……在新京都砍人的时候这调子特带感。
电梯门缓缓打开,秦易来到了一楼。
他快步走向了门房号101的房间。
房东不住在这儿,但房东的情妇住在这儿,整栋公寓楼的每一个房间,都有备用房卡在她这里。
而现在,秦易需要它们……出于礼貌。
平心而论,秦易并不是那种五官俊美仿佛艺术品的帅哥,大众脸是五分,他最多七分。
但秦易常年锻炼的精气神,和生死间磨练出来的从容气魄,却也别有一番味道。而这种气魄在有些小不正经的秦易那懒散的姿态下,更为加分。
而房东的情妇,林小姐就很喜欢秦易,之前在健身房偶遇,林小姐就暗示过他可以和她深入交流个几万字的,房租能打五折。
林太太才二十八岁,其实能算得上姐姐系的大美人。
可惜,秦易没兴趣和那个大腹便便的油腻老男人当同道中人。
此时,秦易笑眯眯地敲响了101号房的门,很快林太太就抿嘴轻笑着打开了门:“想通了?”
秦易笑容灿烂,左手挑着琴盒,右手轻轻反扣在林太太下半张脸上,掩住她的朱唇,身体前压将林太太推回门内,右脚一勾,门啪的关上了。
林太太对此不惊反喜,心想,原来是个小狼狗……粗暴一点倒也有些不同的情趣。
想到一会儿自己就会被这个坏小子这样那样,林太太身体一阵发软,任由秦易将她按在床上,然后随便找了点丝袜和纱裙之类的东西把她手脚捆好。
“来吧,不要怜惜……唔……”
林太太的嘴巴被自己的丝袜塞住了。
秦易挑了挑眉,看了一眼眉眼含春的林太太,转身开始翻箱倒柜找房卡。
林太太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开始挣扎起来,可这时她才发现,秦易虽然只是用丝袜等衣物当的绳子,可是绳结打得很死,越挣扎绳结越紧。
“别挣扎了,林太太,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好好睡一觉,运气好的话,明天中午我会过来帮你解开。运气不好的话,只能……”
只能送她上路了。
秦易很快找齐了除了101外另外的八十九张房卡,还有一楼大堂的门锁钥匙。
将公寓一楼的门窗仔仔细细锁好之后,秦易用房卡打开了102号房的门,悄无声息进入了房间。
刚一进去,秦易就和一个戴着耳机看着小黄片做手艺活的中年男人对上了眼。
“……”
两人面面相觑,秦易无奈一笑:“抱歉,你要是乖乖睡觉,可以不用挨揍的。”
下一刻,秦易抡起了琴盒。
短促的惨叫后,脑门被琴盒砸得逐渐冒包的中年被秦易拖到了床上,手脚分别绑在床的四角。
接下来是103……是一个大学生,这姑娘怎么还裸睡呢……
104,105……
一直忙碌到了天色拂晓,秦易终于松了一口气。
世末恶念,周磐口中的危机,当那颗“流星”落下,这个世界就要开始乱起来了。
某种污染会由精神向肉体发展,而被扭曲的肉体又会成为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污染源。
听上去跟什么病毒似的。
出于只剩下一丁点儿的宽容心,秦易决定试着将自己的邻居们隔离起来,观察观察。
至于其他人,他并不是很担心。
咖啡厅那儿,他已经施加过支配庇护,治安局那边也是如此。
剩下的熟人寥寥无几,倒也犯不上叫他多做些什么。
秦易就这么默默等待着,直到他能感觉到忽然弥漫在空气中的恶意。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
秦易从琴盒里抽出一把利刃,重新回到了一楼。
他要看看,在他进行过几次“控制变量”实验之后,有没有差异产生,以此验证他身上的各种东西,哪些对精神污染有抵御效果。
首先,是那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林太太。
“林太太,你还好吧?”秦易推开了最后一扇房门,对着床上被吓的浑浑噩噩的林太太晃了晃手。
她看了一眼秦易手中寒光闪烁的刀刃,人生中第一次被绑架,有点刺激过头了。
好在她强忍着恐惧,没有尖叫出来。
哦,不对,应该说,她叫不出来……秦易乐呵呵看着林太太嘴里被口水浸湿的丝袜,伸手给她解开了四肢上的束缚,并未对她的恐惧升起太大感触。
“好了,林太太,恶作剧时间结束了……”秦易站在门口,回望只穿着一身薄纱睡衣的林太太,笑容微妙。
“等等……我起不来了。”林太太下意识回答,本能的装出一副手脚酸软的样子。
秦易眉头一挑:“是吗?真的假的?我不信。”
懒得和她多说什么,秦易转身离开,同时记录了第一笔。
“少许支配庇护似乎也有效?不确定,再看看。”
他又打开了第二扇门,和那个大半夜不睡觉的手艺人面面相觑。
“也没事……心灵屏障是有效的。”
甚至没有兴趣给对方解绑,秦易直接打开了下一扇门。
“喔……长的真别致。”秦易看着里面那个奇形怪状,不知道是章鱼出轨了海葵,还是水母爱上了海星才能生下的玩意儿,一时之间只觉得辣眼睛。
血肉畸变,无序增生,貌似和之前在神国虚影中遇到的靥不是同一种东西啊……
“看来没有激活的生物殖装并不能起到保护作用。”秦易扭头看向了旁边的房间,下一个控制变量不知道……
嗯?
秦易的目光微微偏转,看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旁的黑袍人,眨了眨眼睛:“您哪位?找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