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封的很严实,没有一点光芒透露进来,昏暗狭窄的宿舍里只有电脑屏幕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照亮了蜷缩在电脑椅里的青年的脸庞。
乱糟糟的半长发,有些消瘦的清秀面庞,眼睛有些无神,倒映着电脑画面里晃动的画面,挂在脖子里的耳机隐隐约约传出了经过调音的甜腻的少女呻吟。
靠在电脑机箱上的光盘盒子上,是衣着暴露的少女脸红羞怯的2d立绘,旁边写着“隣の少女の絶賛企画”。
而光盘盒下面压着一张学生证。
上面写着:星岚国防大学二级生,施季。
施季平静地打通了这款galgame的隐藏线,将cg保存到文件夹,然后退出游戏,弹出光盘。
施季将游戏光盘收好放在了电脑桌下的光盘箱里,他拿起已经冷掉的外卖,胡乱扒了几口,吃着吃着,施季夹在筷子上的辣子鸡忽然变成了一团粘腻的,正在缓缓蠕动的灰绿色血肉。
施季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十分自然地将这团烂肉塞进嘴里,唇齿闭合,恶心的血肉仿佛只是幻觉,口中咀嚼的时候,仍然是辣子鸡的味道。
几口吃完了剩下的午餐,施季将快餐盒压进垃圾桶,把垃圾袋取出来,推门而出,锁上门,来到宿舍走廊尽头楼梯间的垃圾桶旁边,把垃圾袋扔了进去。八壹中文網
“又吃外卖?”正在等电梯的青年挑了挑眉,“别闷着了,还能吃的话跟我出去吃饭吧,我请客!”
施季看了一眼青年的眼睛,低垂眼帘,如同没看见他发疯一样抽搐、疯转的眼球,闭上眼,一秒后重新看向对方……一切恢复如初。
“下次一定。”
施季婉拒了同学的邀请,转身走进楼道,踩着楼梯向下走。
“呼……”施季低低哈了口闷气,加快了步伐,来到了一楼。
他租的并不是学生公寓,只是一个离大学比较近的普通公寓,因为便宜,而且楼下有个网咖,所以住在这里的学生还挺多的。
午后一点,阳光烈的刺眼,晒在地砖上折射出一片茫茫的白光,寥寥无几的树荫并不能缓解行人的煎熬,但施季如无必要,都只愿意在这个时间出门。
他摘下了兜帽,拨开了遮挡着脸庞的头发,让光和热能冲散他的阴霾。
扫码解锁了一辆共享单车,施季骑着车顺着街道一路向西。
约莫二十分钟后,有些燥热的施季胡乱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汗水,将自行车停在了别墅区的停车场里。
“施季?孟医生的病人是吧,她通知过了,直接进去吧。”保安还没等施季说什么,拿出手机对着施季比划了两下,就放行了。
常逸别墅区,富豪的住所,施季一个没什么钱的普通大学生,本没有进来的机会。
但为他治疗的孟医生上周不小心崴了脚,本周翻治疗就安排在了她的家里。
施季默默按照孟医生说的门牌号,找到了孟医生的别墅,过了智能门检,别墅内部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让他感到了舒适。
虽然总在艳阳天出门,不代表他被晒了会很享受。
“来了啊,过来坐吧。”脚上裹着纱布的知性女性以有些慵懒的姿势侧坐在沙发上,头发也没像以前那样扎成高马尾,只是随意披散在肩头。
也许是在家中的缘故,她穿的有些清凉,白衬衫的袖子折到了臂弯,领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都没扣上,宽松的沙滩裤只遮到了膝盖,两截白嫩的小腿一只踮着脚尖抵在地板上,另一只绑着纱布的平摊在沙发上。
这位就是替他进行心理治疗的医生,孟荞。
很诱人的构图,但施季完全提不起兴趣,一言不发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
“情况如何了?”孟荞打量着施季的面色。
“没什么变化,”施季沉声回答,“你一直说我有心理疾病,我想问,我的心理疾病到底是什么?”
“你应该知道的,你有精神分裂的征兆。”孟荞淡淡地说道,似乎早料到施季会问这个问题,“每当你陷入某种情绪或者回忆中的时候,就很容易出现幻视、臆想。”
施季紧抿双唇。
孟荞抬起手指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你可以认为是精神类疾病,不过……”
她若有所思地捏了捏下巴:“我还有另一个猜测。”
“什么?”
“还不太确定,你真想知道的话,去找这个人吧。”孟荞微笑着递出了一张名片。
沈铭?
施季看了看手里的名片,微微点头。
“告辞,医生。”
在施季离开后,孟荞笑容一敛,摸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电话那端传来一道略显低哑的男声。
“怎么样?”孟荞漫不经心地问,“他还算老实吗?”
“嗯,不错。”男人说道,“我给他了少许神赐之血,基础不错,但精神状态不太稳定。”
孟荞皱起了眉毛:“难怪呢,原来是这样。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我怕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出事儿。”
男人沉吟了片刻,说:“这段日子我接手继续观察他,如果他再犯病,你再想办法帮他做催眠。”
“好。”孟荞点了点头。
……
施季骑着自行车,一直沿着街道朝着郊外骑去,一个人在寂静的公园里待了许久,才驱赶了满腔的阴翳,慢悠悠地回到了租房内。
施季洗了澡,换上了干净整洁的睡袍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天花板。
他去了市中心一趟,去了一家药店买了点安眠药。
只不过……
他曾经因为自己常常幻视,搜索相关精神疾病症状时,有了解过关于精神分裂的症状。
自己的情况,不是单单一个精神分裂就可以解释的。
“我到底……得了怎样的病?”施季喃喃自语。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铃声。
施季一怔,从枕头下翻出手机,屏幕亮起来,来电提示是一个很陌生的号码。
施季眯起眼睛,滑动屏幕,接起电话:“喂?哪位?”
“您好,施先生吗?”电话那端的男声有些沉重,“这里是第三人民医院,请问您有时间到医院来一趟吗?”
施季沉默了半晌,问道:“怎么了”
“是这样,您的母亲今天突然昏厥,现在已经送往医院抢救了,麻烦您……”
施季挂断了电话。
母亲,昏迷。
施季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了几下,良久,才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
他走到窗户旁,拉开窗帘,让温暖的日光倾泻而入。
他的心脏,跳得飞快,几欲蹦出胸膛。
施季深深地看了眼远处,转身跑了出去。
……
一辆黑色奥迪轿车疾驰在路上,司机透过倒车镜,瞥了眼副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大人,你真打算用施季?”
“怎么?”被称作大人的男人微微蹙眉,“我不能使用他吗?”
“这小子……”司机摇了摇头,“恐怕不是省油的灯。”
男人闻言笑了:“我知道。”
他从来就不在乎施季省不省油,他更明白自己的目标,这是一枚非常有潜力的棋子,不管用来对付谁都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所谓的选择不过就是衡量利弊的条件,既然他选择了施季,自然有充足的信息掌控了他的一切。
“大人,需要派人跟踪吗?”
“不必,他又逃不掉。”男人轻笑了一声,“不过,这次的计划不准有任何纰漏。”
司机恭敬道:“属下遵命。”
施季骑着自行车一路狂奔到医院时,母亲刚被推进了icu。
有护士在等他,见施季过来,连忙招呼他坐下,告之了他一些情况。
“只是一个小手术。会没事的。”
母亲的病情其实一直在恶化,只是一直没有查到究竟是什么引起了这种状况。
施季并没有多问,而是在icu外等候。
一个护士模样的女孩子推门而出,看了施季一眼:“施先生,我们会尽力的,你不用担心,有什么消息我会及时联系你的。”
说罢,她便匆匆离去。
施季看着护士的背影,心情却依旧糟糕。
……
明黄的灯光从窗内照了出来,苍老的男人背对着窗口坐在餐桌前,用那只缠着绷带的手掌托起酒杯,轻轻与放在旁边餐桌上的头盔相碰,随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陆子羽在窗口驻足了片刻,注视着那个男人的背影。
【霍格·卡勒,男性,48岁,前净罪机关清道夫,因不可逆转的精神污染被禁闭在黄昏镇。】
陆子羽收回了视线,从狭窄昏暗的巷道里走过。
这座沉睡在阴影里的小镇静默的就像一座墓园,只是墓碑上名字的主人有的已经躺在下面,有的,还站在墓碑前。
“教堂……名字被磨掉了吗?”陆子羽站在了一座静谧的教堂前,伸手轻轻敲了敲门扉。
教堂规模很大,放在中世纪得是大城市才有的礼拜场所了,没有关严实的高大门扉在陆子羽的敲击下,从缝隙间传来了空旷场所的回音。
门扉嘎——的短促几声,露出了一条小口子。
从缝隙间能看到,在漆黑教堂的最深处,一个面朝着微弱光源的背影安静地跪坐在高大的雕像前,好似是油灯的烛火只照亮了雕像的小腿,交错的阴影斑驳飘摇,背对着大门的身影被勾勒出一线明黄的轮廓。
洞察。
【珐菈·福音,女性,24,福音教廷原罪修女,因不可逆转的精神污染被禁闭在黄昏镇】
原罪修女?听起来似乎又是战斗职业啊。
黄昏镇聚集了这么一批力量,也许除了囚禁还有别的想法?
陆子羽见珐菈依旧在雕像下静默祷告,好像没有发现他一样,干脆推开了教堂的门,大步走了进去:“你好,我是新来的教廷传教士。”
陆子羽站在了珐菈的侧面,轻轻咳嗽一声,打了个招呼,同时打量着她的模样。
黑底白边的修女服,和地球那边很像,但要更加修身一些,也更符合陆子羽的审美,似乎是为了方便战斗,修女服的关节处稍微拓宽了些许,而袖口又用松紧带箍住,贴合着手腕。
珐菈的头上的帽子也没有拖住下巴的底布,就是简单地将一片黑色绸缎和方顶圆帽结合起来。
在服装的大腿处,修女服的下摆是开了叉的,一直开到大腿根,能看到里面的白色底裤,还有绑在大腿上插着一排特殊的不足半厘米宽的纤长环把锉刀。
怎么说呢……
配合那张虔诚祈祷的脸,和相当完美的身材,陆子羽觉得这位修女稍微有点过于色气了。
“新的传教士……”
珐菈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随后,一双红玛瑙一样的眼睛带着令人自惭形秽的怜悯缓缓睁开,注视着陆子羽:“为何要来这里呢?他们不曾告诉你,我是如今黄昏镇里最接近腐化的污染者吗?”
“他们说了。”陆子羽在最前排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认真地看着珐菈,“但我不来找你,你也会去找我,不是吗?”
珐菈漠然颔首。
她缓缓站起身,将一缕灰色的发丝理到耳后,静静地抬头看着面部隐藏在黑暗中的神像,许久,她侧过脸向陆子羽道:“杀了我吧,教士。”
她并非第一次希望来自教廷的同信终结她的痛苦,让她的煎熬得以将息。
但最终他们都不愿意亲手杀害一位原罪修女,又在珐菈失控后成为了她新的罪孽。
“请赐予我安宁,教士……”珐菈微微垂下眼帘,“对于污染者来说,死亡是最大的幸福。”
昏暗的教堂里,淡漠的修女与冒牌的传教士无声对视。
是在这里为修女送上解脱,收获一大笔击杀奖励和探索进度,平安迎来第二天,还是拒绝她的提议,等待她失控,对自己发动袭击呢?
陆子羽面临着关乎到他在兰泽莱斯的副本攻略的选择,事实上无论如何看,在这个时候击杀珐菈都是最优选。
但陆子羽看着那双麻木冰冷的眼睛,最终还是没有做出利好他的决定。
“也许情况还没糟糕到这种地步。”陆子羽很认真地说。
对于本土人来说,精神污染达到一定量级就已经是注定无法逆转的结局了,可对于陆子羽来说,真的不一定。
无论是特殊的道具还是某些技能,对于颜麓来说都是有可能获得的。
珐菈并不知道真相在,被陆子羽拒绝后有些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希望你能安然度过今晚。”
她再度跪坐在雕像前祷告,陆子羽看了一会儿,没有再看下去,闭目养神。
兰泽皇室到底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