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按照我的想法,你最好在病院里再多住一段时间。你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理想,虽然这种情况不是很常见,但在受到极端的刺激之后,你的大脑里确实出现了少许淤血。虽然你在神国展开后有着媲美神主级别的破坏力,但你本身终究只是普通人。”
商义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背靠着墙壁,看着商成一颗颗的把衣服扣子系好:“动完手术才几天,你就这么跑出去,出问题的可能性可是相当大的。”
“不必了。”
商成打断了商义的话。
“她在哪儿?还有她的笔记……还有那条狗。”
“好吧好吧,在倔脾气这方面,你跟我不愧是兄弟。跟我来吧!”商义无奈地耸了耸肩,带着商成朝病房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介绍。
“这里是执剑人的秘密疗养院,有很多执行任务受了创伤的执剑人都在这里修养。地下一楼一半是停车场,一般是重要物品寄存处。当然,你的女孩我们没有随意安置在这里,她就在你隔壁的病房……”
商义回头看着商成,冲面前的房间努了努嘴:“诺,推门进去就能看到她了。”
商成站在房门前发了一会儿呆,抬起的手落在门把上,却迟迟没有打开它。
“你做错了什么呢?你什么也没有做错。”商义拍了拍他的肩膀,“非要说的话,大概只是没有回应她的示爱这一点。可这完全来得及弥补。不要害怕看见她的模样,或者愧疚自己的无能……在那个关头做到这种地步的你,其实已经创造奇迹了。”
商成瞥了他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呀……”商义耸了耸肩,看着商成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那扇门。
强烈的寒意从门内传来,商义想跟进去,商成却啪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吃了个闭门羹的商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好吧好吧,不打扰你的私人时间。”
他吹着口哨,背靠着墙壁,眼睛看着天花板。
真好啊。
得到了一份真挚的感情。
某种意义上来说,张老爷子又一次证明了他的眼光。
不过听说他被旅者挤兑的有些下不来台……哈,真想看看那场面。
商义等待了几分钟,门就打开了。
“我要一个能背在身上的棺木……能找人在不破坏冰层的情况下把那个冰棺切小一点吗?”商成问。
奈落蜷缩起来的身体,在冰棺中只占据了四分之一的空间。
“嗯……大概知道你的想法了。你等会儿,我帮你问问。”
一刻钟不到,几个戴着口罩提着工具箱的人员就匆匆忙忙赶到,在商成的注视下,规划了合理的切割方案,便利索动手了。
冰棺根本不融化,用打磨的方式将冰棺体积大幅缩小到可以装进他们准备的,1.6*1*0.8的特制金属棺椁里。
“我们用禁忌修改了它的重力系数,在棺椁闭合后它的重量会降低到原来的五分之一。”
“谢谢。”
最终,商成半跪在棺椁前,趴伏在冰棺上,无视了极寒,闭目轻声呢喃。
“一起去骑行旅行吧,旅途的终点,希望你能醒来。”
这一次,不会让你抛下我。
如果睡美人的童话没有一个没满的结局……
我会选择和你一起永眠。
就让海桑的神,与柳生院一起……陪葬。
最终,商成轻轻地合上了棺椁的盖子,将他的睡美人背负于肩头,看向了商义:“笔记,还有狗。”
“放心放心,没人碰你的珍宝。”商义无奈地挠头,“跟我来吧,你和你女朋友的那条二哈可给疗养院的寄存处的管理人添了不少麻烦……毕竟寄存一条狗,还是哈士奇,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商成表情略有些变幻,但最终没有开口,默默跟着商义前往地下一楼。
他们来到了寄存处时,一个女人正焦头烂额地追着一条狗绕着柜子跑。
“……”
商义回过头,给了商成一个“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的眼神。
商成嘴唇微微抿紧,伸手拍了拍。
正和那倒霉的管理人斗智斗勇的二哈一抬头,狗脸上露出了一副人性化的无辜,颠颠地跑到商成脚边,吐着舌头哈气。
“它的狗绳呢?”商成头忽然隐隐约约有点作痛。
喘着粗气的管理人小姐有些无奈地从地上捡起一根被咬的几乎只剩下一根丝连着的皮革狗绳。
“……”
商成沉默片刻,手掌中有一片微型神国展开,一根锁链咔一下缠上了二哈的脖子。
冷不丁被扣上绳的二哈愣了一下,随后盯着那根链子琢磨了半秒。
“嘎吱——”
牙齿和锁链摩擦的声音一声声的传来,商成却已经无视了这个和自己抢名字的反骨仔,向管理人小姐询问道:“我还有一本笔记。”
“在这儿。”
管理人打开了一个保险柜,从中取出了完好无损的笔记,还有他和奈落的手机。
抚摸着笔记的封面,商成忽然抬头:“可以借我一支笔么?”
半个小时后,商成推着一辆自行车,对着着手机上的地图导航,寻找着去加林的路线。
巫医之家,可能治好奈落的地方。
“重要的文件都帮你整理好了,各国海关也都做了备案和通知……其实你完全可以直接做专机去加林,又快又省力,等你骑行到加林都得有一个月多吧?算了,每个人的活法不同,只能祝你旅途愉快。”
商义帮他把那只被禁忌幼年化的二哈按进了私人赠送的制式收纳箱中,随即后退开,目送商成离去,最终微笑着摆摆手:“一路顺风……哥哥。”
已经踩着踏板离去的商成忽然扭头看向身后,却只已经看不清他在夜色的身影了。
商成回过头,看向前方,听着从奈落的收藏歌曲,迎着星夜的光辉,在晚风中看着夜空,一下下踩着踏板。
那本笔记本静静地躺在他的挎包里,里面戛然而止的日记,续上了新的笔触。
“曾经有个女孩儿让我对骑行产生了兴趣,但一直没有勇气去亲自尝试……我承认曾经在那个下午,在那个自行车的后座上,幻想过和她一起的骑行旅行,但她离去了,那个开朗热情的女孩输给了家庭的压力。我便将那个梦想藏入心底。”
“我其实也看过月色真美,只是我的爱情大概是没有那么文艺的,说不出风也温柔的含蓄之美。如果要诉诸我的爱意……”
“在你询问我梦想的夜晚,我便想这么说了……”
“一起去骑行旅行吗?我的啄木鸟小姐。”
……
秦易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感到到衣袖里那沉甸甸的份量,缓缓将十字拐抽了出来,在侍女们逐渐僵硬的笑容中将它晃了晃:“我身上武器有亿点点多,不要紧吧?”
他真的很想进去看看。
“不要紧,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能让我们代为保管么?”侍女盯着十字拐上没有擦的干净的新鲜血晕,笑容越发勉强。
那是他和巷道里的野鸳鸯“友好问路”留下的痕迹。
秦易不假思索地点头:“没问题……”
“这是十字拐,这是折刀,这是霰弹枪……呃,出门在外男孩子总要保护好自己,带把霰弹枪很合理……”
“嗯……这也是霰弹枪,备用的,有备无患,有备无患。”
“这是飞刀,这是指虎,这是切割线,这是针戒……”
这一次的虚影梦境……其实未必是梦境了,他能够把自己的武器带到这里,或许意味着……他是真身进来的。
只是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岚带不进来……
当最后一件小巧的指环放在侍女手中,两名侍女的眼神都呆滞了。
她们看了看手里两堆小山,再看看整个体型瘦了一圈的秦易,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您……应该没有安装义体吧?”
见那两个侍女近乎看恐怖分子的警惕神色,秦易当即否认:“我是百分百的纯人类,这辈子都不可能植入义体的。”
好不容易证明了自己的好人身份,秦易终于得以进入唐红馆。
路乘不是第一次游览古色古香的建筑,但在科技高度发达的大厦里看见兰亭水榭,还是忍不住有些惊讶。
木屐齿踩在黑色的木质地板上,发出了咯哒咯哒的声音,刚刚走进唐红馆,面前就是一座木拱桥,而桥下两边是清亮的池道,没有淤泥,只有些许青藻,微微荡漾的水波中有红白鲤绕荷茎。
这个天荷花还有的开?
知识盲区啊……之后要补充一下相关的知识了。
秦易再向前走,前面是被池道环绕的巨大青石台,其中有黑底金纹凤花毯,与摆放着木案与瓷盏煮香茶的高台小筑;也有四人合抱粗的红枫树红绒挂彩飘风铃平安符,树下白石桌……
而这些彼此自成一派的风景在唐红馆里却巧妙融汇在一起。
此时唐红馆里人并不多,客人看上去都有了些年纪,也多半穿着偏古风的衣服,喂鱼、品茶、听曲、嗅香、小憩,一派祥和。
乐器是从唐红馆二楼传来的。
二楼的设计也很有趣,地板只有一半,刚好在唐红馆大门这一侧,两边池道上方有长梯一直延伸到唐红馆一楼的最里面。
甚至不需要上二楼,坐在最里面的林间院落里,稍微抬头就恰好而看见二楼的古色古香的楼阁。
穿着旗袍的美人们拨弦拉弓,吹笛呋萧,在不知道何处来风吹动的纱帘后若隐若现,在她们环绕的中央是一间开着门的内阁,捧着纸质书的女人侧躺在床榻上,在纱帘的阻挡下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那姣好妩媚的身躯。
秦易敏锐地嗅到了机会的气息。
“唐红馆……”
在文化传承断绝,脱离故土的不夜之城搞出原汁原味的古风俱乐部,意味着两点。
第一,建造唐红馆的势力文化底蕴深厚传承时间很长,第二,有钱。
两者相加,意味着……优质合作对象。
要赌她的人品吗?
路乘迈步上楼,这一举动引来了一楼客人的瞩目,就好像看到什么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二楼不能随便上?
秦易脚步微顿,随后继续向上。
无论对这个女人的评价如何,他都不亏。
要么合作,要么赚声望。
旗袍艺伶的浅唱低吟清楚起来,唱的是改编的古乐府诗,她们并未将视线投注在秦易身上,反而是那床榻上的女人缓缓起身,掀开了帘子。
古装系女子?
也不完全是。
机械飞升者?
还参着点超凡者的成分。
女人看上去二十多岁,赤着脚踩在地毯上,黑色高叉旗袍的一侧裸露出了她的大腿,还有隐隐约约的黑色细绳。
“你看人为什么先从脚开始?”女人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让秦易的视线迅速上抬,和一双带着些许好奇的眼睛对上了。
很漂亮的一个女人。
也是很复杂的一个女人。
她身上有义体的痕迹,那右脸眼角下微微透露出蓝光的嵌合线惹眼的很。
但这义体植入的痕迹又被她一身的古风韵味给冲淡了,一点都不违和。
她还是一位背景介绍中的古老者。
“从脸开始会给人一种轻浮的感觉?这个理由怎么样?”秦易一点都不紧张,“虽然真正理由是……你的脚很好看。”
管弦丝竹的演奏冷不丁出现了一个错音,艺伶的浅唱低吟倏然高了一个调,又徐徐回落。
“很有意思的人。”女人在一张棋桌边坐下,伸手取出一枚棋盒里的白棋放在了棋盘上,“会下棋吗?”
秦易盯着棋盘上那颗孤零零的白棋,在女人对面坐了下来,语气微妙:“之前我能很自信地说我会,但现在有点不确定了……白棋先行是什么大人物圈子的新玩法吗?”
“我喜欢了解过去的事物,但没必要完全遵守它的制度。”女人从桌上拿起了一根细长的烟杆,从棋桌一角挂着的烟袋里取烟丝,“所以,到你落子了。”
秦易弹了弹面甲的侧棱,最终,他伸手从棋盒里摸出两枚黑子棋,一左一右卡在了白棋两边。
“约定俗成的规矩往小了看是一盘棋谁先下,往大了看是社会关系的既得利益者。”秦易身体微微前倾,直勾勾盯着这位可能成为自己君主的备选。
“请问……你是哪种?”
“应珑霞。”
女人说。
“愿意为我做事吗?”
秦易笑了笑:“良禽择木而栖,我想再等等,说不定还有更好的选择。”
应珑霞并不生气,她靠在椅子里,从容自信地宣布:“当然可以,但当你见过其他人之后就会发现,我就是最好的选择。”
和聪明人说话真简单。
智商八分,气度九分,野心九分,财力七分,地位与人脉未知。
可惜,自信的人往往比较自我,秦易还是比较倾向于找个弱势一点的合作对象,老老实实当任务推进工具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