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的官兵帮忙送了三把椅子过来。
椅子是普通木制的,上面铺了软垫,已经是他们能尽到的最大礼仪了。
桑木神医大大咧咧的先坐了下来,顺便拿着旁边的茶,倒进小茶杯里。
温晏离扯了扯云念念的手指。
她没动,朝着他笑笑:“你累了一天,去休息吧。”
云家一家三口在牢房里,怎么也碰不到伤不到云念念的。
温晏离确实有些疲倦,不说什么,过去坐下。
椅子就在后面,他们的对话,他也能听得到。
云念念盯着三人狼狈的模样。
半晌,忽的笑出了声:“云文德,你罪有应得,我不会帮你们求情,只能送你们两个字。”
她红唇轻启:“活该!”
云文德脸色微变。
怒意一瞬间涌上心头,被他强行忍住。
他朝着云念念笑:“念念,你这又是做什么?我是你爹啊,是我生了你,爹之前做错事,是爹老糊涂了,你别生气了,哪有子女会记恨父母的呀?”
“这次离王立了大功,你们只要在皇上面前说上几句求情的话,爹就能出来了。”
云文德犯的事其实很重。
谋反,弑君,养私兵,他都做的。
其实他之所以活下来,不止是因为云家兄弟们的及时醒悟,护主救驾,更多原因是因为云念念。
她眨了眨眼,朝着云文德笑:“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皇上仁慈,免你们死罪已经是大恩。”
“从今以后,你就在宗人府好好活着吧!”
云文德脸色彻底变了。
知道她不愿意帮忙,但此时却又不敢骂出来。
纠结着组织措辞,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说。
云念念摸了摸手腕。
木镯已经交给温晏离了,她手腕光秃秃的,只是习惯性摸那里。
摸到光滑肌肤时,云念念甚至没反应过来,愣了一愣,随意释然的放下手臂,继续道:“对了,有件事情,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过来和你说一声。”
她偏了偏身子,将坐在后面桑木神医呈现给云文德看。
云念念介绍道:“这是我师爷爷,也是我娘亲的师傅,这段时间,我查清了娘亲的身世。”
阿鹿的身世,云文德自然是不知道的,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面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云念念道:“我娘亲名叫鹿文珠,是虞国鹿家的嫡女,是桑木神医的唯一徒弟。”
少女说这话时,下意识的挺直的脊背。
云文德身子发软,险些跌倒,
他望着桑木神医,又看了看云念念,不可置信的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认识阿鹿快三十年了。
一开始,女子就失去记忆,只记得一些医术,还一知半解,看起来什么也做不好。
他当时垂涎阿鹿的美貌,又喜欢她的温柔懂事,善解人意,便把她带回家来好生养着。
云文德那时也只是个小官,阿鹿陪着他一步步走到太傅位置。
可阿鹿毕竟没什么身份,只是个平民。
云文德有了权势之后瞧不起她,与她有了海誓山盟却始终未娶。
后来,云文德娶了陈柔。
阿鹿本想离开,是他以当年的收养,救命之恩威胁她留下来做妾。
女子的失忆虽说严重,却也不是治不好的。
一开始,云文德不愿意花大价钱去治。
后来阿鹿有了离开之意,他更不愿让阿鹿回忆起从前,更不愿意治疗。
可怜女子失去记忆,被云文德束缚多年,直到死后,方才被查出身世。
盯着云文德惊恐的模样。
云念念面露嘲讽:“云老太傅在官场横行霸道多年,一定也听过虞国鹿家名字吧?”
“若是你当初没嫌弃我娘,早些给她治疗失忆,恐怕现下你早就成了月国虞国两国的功臣,云府也会因为你风光无限。”
虞国鹿家,将门世家,掌控了虞国九成兵力,鹿家在虞国,是仅次于皇室的存在,鹿文珠是鹿国公的独女,身份地位不知要比陈柔高上多少。
只能说,云文德选了芝麻,弃了西瓜。
云念念道:“再过几日,我会和夫君一同去到鹿家,去见一见我的外公,舅舅,表姐……”
“而你,你这个害了我娘半辈子的罪魁祸首,还是永永远远躲在宗人府里的好,若是出来,鹿家一定也不会放过你。”
“扑通!”
云文德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他没被抓进来之前,也只不过是一个辞了官的太傅,就算是这次谋反成功,温成瑾登基,他最多是个国舅,有势却无权,根本不可能与鹿家相提并论。
从前不知道阿鹿身世,他还曾经打过她骂过她,冷落过她,对云念念更是只有利用,没有一星半点的父爱。
如今回忆起来,云文德懊悔不已,感觉脊背都是凉的,脖子上的人头好像随时会掉下来一般。
他声音颤抖:“念念,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父亲啊,没有我,你根本不可能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