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陶心远很烦恼,当然不仅是她很烦恼,她周围教室右边最后两排的同学都很烦恼。
“陶心远,已经早读了,不许再吃饭了。”
“徐梓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课本下面藏的是什么,放下,否则我要记名了。”
早自习,林澈拿着一个封面上印着哆啦a梦的笔记本,站在徐梓航还有陶心远面前,面无表情的脸上清晰地印着四个大字“不近人情”,这时候徐梓航叹了口气,从课本底下掏出那本《隋唐演义》,放进了桌洞,而陶心远则咽下刚塞进嘴里的包子,然后把剩下的挂在桌子旁,两人做完这一切之后,目光恳切地望向林澈,而这时候林澈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推了推眼镜就离开了。
“你说林澈是不是故意的啊,教室里那么多人不抓非得盯着咱们这两排,这一个星期盯得我,连书都没好好看完,太难受了。”
林澈一离开,徐梓航就迅速转过身,皱着眉头分析当前有些危机的形势,这时候陶心远低下头,把吸管插进牛奶盒里,一口喝下去半盒:“这还用问吗?绝对是故意的,我都怀疑这是老白特意为了盯着咱们,所以才让林澈当这个纪律委员。亏我合唱比赛的时候还鼓励他呢,这家伙竟然恩将仇报公报私仇,太可恶了,我鄙视他。”
“我也是,”徐梓航深有感触地点头,“班主任选他当纪律委员,简直就是他职业生涯的一大错误。”
“可是我觉得他挺认真的啊,”
在一边听着两人控诉的贺程言这时候忍不住插了句嘴:“说到底,咱们班也就后面这两排被点名的次数最多,这两排里咱们这边又比左边吵,要是抓典型,肯定得抓咱们……”
“叛徒!”徐梓航打断贺程言的话,对他的态度表示痛心疾首,“我们还在水深火热里煎熬着,你身为受压迫的一份子,怎么还为打压我们的敌人说话呢!?有没有点集体意识和团结精神?难道你没看见,我和你同桌这几天被他折磨成什么样了吗呜呜呜呜……”
看着徐梓航还有陶心远这几欲要抱头痛哭的样子,贺程言往下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自从白志平任命林澈当纪律委员之后,不知是他们真的是全班里面最吵的还是老师给了某种暗示,反正从他上任后,贺程言这两排就成了重点照拂对象,尽管林澈看起来当得不情不愿,但工作却发挥了他学习时的疯狂和极致认真,就像后脑勺长了两只眼睛似的,他们不管干什么,总是被抓到,然后名字和相应违纪行为就会被记在那个哆啦a梦的本子上,不到一个星期,陶心远徐梓航还有陆也的名字就满满记了三大张,其中还夹杂着几个贺程言,陆也从小到大被记惯了倒也没什么感觉,就算被记满了也还是该干啥干啥,但陶心远和徐梓航就不一样了,这两人违反纪律是常事,但由于跟之前另一位纪律委员关系疏通得好,因此就算顶风作案也不担心被突然点名和记名,而如今这位铁面无私程度堪比包拯的风纪委员上线,一向放飞自我的两人突然被捆住了手脚,时刻在被点名的恐惧里生活,终日担惊受怕,让贺程言看着还真是有点惨。
然而惨归惨,贺程言同情心也没泛滥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其实……如果你们两个人说话小声一点,别做那些违反纪律的事,我想林澈是不会为难你们的,毕竟他主要是以学习为重,总不会是为了刁难你们,而专门花时间去找你们麻烦吧?”
“这谁知道,再说了让我为了这等人压抑天性,你不觉得这是件更惨绝人寰的事吗?!”
徐梓航仍旧嘤嘤嘤:“兄弟姐妹们遭受危难至此,言哥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陶心远,徐梓航,你们又说话。”
这时候,林澈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徐梓航立刻回过头,在那里若无其事地嘟囔课文,而陶心远则一脸懵逼:“我没有说话!是他们俩说的!”
“不用再说了,再说我会再记一次,还有你刚才是不是喝牛奶了,说了多少次不许在早自习吃东西,记名。”
“你!”陶心远气得倒仰,“林澈我招你惹你了你要这么针对我!”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终于这两人受不了了,把贺程言和陆也拉来帮忙商议对策,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于是在中午午休的时候,贺程言把林澈叫到了教学楼外面,趁其不备,让陆也绑了他,带去了秘密基地。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脚刚一落地,林澈就挣脱开陆也的手臂,然而一抬眼,眼前便出现陶心远和徐梓航笑眯眯的脸,他不由得退后一步,双手下意识抱紧自己:“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林澈你不要怕嘛,我们把你叫到这来,没有恶意的,”陶心远看着他,笑眯眯地说,“这几天承蒙你关照,我们只是想感谢一下你,你看我们还把你专门拉到了我们四个人才知道的秘密基地哦,多有诚意。”
林澈看着旁边笑得邪恶的徐梓航,一脸尴尬的贺程言,还有站在那里比自己几乎高半个头的陆也,心里总感觉此诚意非彼诚意,“想谢谢我直接在教室里不可以吗?未经同意就强行把我拖到这里,不知道这是一种很冒犯的行为?”
“啊啊啊行行行是我们错了,”徐梓航连连点头,接着拉着他坐到草地上,“但我们的确是想谢谢你的。这次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这一回罢,你看,我们还给你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
话音刚落,陶心远就从身后拿出装零食的大塑料袋,恭敬地摆在林澈面前。
林澈没有吃,反而先环顾了下四周,这里应该是学校宿舍附近的一个小草坪,因为有绿植和假山挡着,里面的一大块空地很是隐蔽,几乎不会有人发现,陶心远见他看得出神,便解释道:“这是徐梓航发现的秘密基地,夏天在这里又凉快又舒服,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现在你也知道了,可见我们的诚意有多足了吧。”
“哎呀说这些干什么,”徐梓航拆开一包小零食塞到林澈手里,“快快快,先吃点东西,折腾这么一阵子,一定饿了。”
林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零食,又抬起头,看着他们四个人,一直混乱的脑回路此时终于明晰:“你们,是在收买我?”
“……”
他看着无言的四个人,心中猜想愈发笃定:“当初唐北是不是就被你们这样收买,所以才对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唔!”
话还没说完,他嘴里就被塞进一个甜甜的东西,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化掉,渗进了自己唇齿间,“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收买你的东西啊,”陶心远笑得狡诈,“吃了我们的东西,那可就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上了贼船,那可就下不来了!”
“你们……”林澈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无奈的裂缝,“真是狡诈,诡计多端”
“兵不厌诈,只要能达到目的,取点小手段也是有必要的。”徐子航说着,把一块泡芙塞进林澈嘴里,“现在纪律委员吃了我们的东西,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基地,那以后就是我们的人啦,以后可得罩着我们啊。”
林澈偏头,躲开徐梓航的投喂,转而看向贺程言:“贺程言,我以为你一直都很老实所以才这么信任你,没想到,这次是我看错人了。”
看着林澈有些幽怨的眼神,贺程言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假装没听见他的话,只摸了个小面包放在嘴里,“……其实,我也不是只为了帮他们,我也是在帮你。你看你平时总是学习,也不知道放松一下,这样长此以往下去,身体会垮的。”
林澈愣住,转而别过脸:“我现在精神很好,不需要休息。”
“虽然大家都说你是学习机器人,可是就算是真的机器人,也不能一直运转罢,”贺程言看着他说,“偶尔休息休息,上上油也是有必要的,不然的话,就算是身经百战的机器人,它的cpu也会坏的。”
“就是,”陶心远在一边附和,然后和徐梓航一人扳住林澈一边肩膀,把他拉倒在地,“所以有这时间,就休息一下嘛,反正离上课还早着呢,不急。”
林澈猛地躺在了草坪上,本想起身,可一接触到柔软的草坪,他的身体竟然开始不受大脑控制,就这样放松了下来。
他看着淡蓝色的天空,突然感觉自己变成了天上那朵绵软的云,没有作业,没有习题,没有那些让自己感觉沉重的言语,只是随风就飘,散了,也就散了。
困倦慢慢袭来,耳边熟悉的叽叽喳喳吵闹声也逐渐模糊。
他缓缓闭上眼睛,思绪跟着灵魂,飞上了天空。
“不是吧,咱们还说着话呢,这都能睡着?”
此时陶心远看见林澈已然熟睡,有些不敢相信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而徐梓航在一边,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推理:“那么由此可见,咱们在教室里说话声音不是很大。好哇,他根本听不见我们说话还记我们名字,这货果然在针对我们!”
“你可拉倒吧,”陆也拍了下徐梓航的后脑勺,“这一看就是累着了,所以才会睡得那么沉。”
“唉!那看来年级第一不好当啊,”陶心远看着林澈的睡脸感慨,“这得是用多少珍贵的睡眠时间还有脑细胞才换来的。”
“就是,”陆也点点头,然后转身扶住贺程言肩膀,看着他:“告诉你你可不许给我这样,万事健康最重要,你可不能为了争名次就不顾自己身体,那劳什子第一名咱可不稀罕。”
“知道了,”贺程言笑笑,“我不会那么拼命的,你放心好了。”
此时此刻徐梓航和陶心远看着这“温情脉脉”的画面,都不由自主地把头偏到了一边。
徐梓航(嫌弃脸):又来了又来了陆也你直接当言哥妈妈算了。
陶心远(星星眼):丫的,
又磕到了。
——
周末,林澈背着沉沉的书包回到了家。
一进门,林母就迎上来,满眼殷切:“怎么样?这个星期考试了吗?”
“没有考试,”林澈把书包放下,换鞋,“不过等到下个星期,应该会有次月考。”
“这样啊,”林母点点头,“这几次我把你的成绩做了个分析,看起来整体还不错,虽然一直是第一名,但是还是有很多进步空间,林林,你可一定要好好学习,只有好好学习了,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懂吗?”
“我知道,”林澈抬头,眼神淡漠地看着林母,“还有事吗?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屋里做作业了。”
“好好好,快去吧,学习要紧。”林母拍拍儿子的肩膀,笑得温柔,“我待会儿就把你这几次的成绩分析发给你爸爸看,他如果知道,一定很开心。”
林澈眼神一暗,却也没说什么,只拿着书包径直回了房间。
他关上门,坐在书桌前,看着一摞摞堆得像山似的书本和习题,那种溺水般窒息的感觉又熟悉地涌上来,让他脑袋和心脏都要爆炸。他捂住心口深呼吸了几次,等到感觉好一点,便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是爸爸的旧手机,虽然有点卡但好歹可以上网。他打开差不多一年都没登过的□□,消息99+的界面瞬间蹦出来,把他吓了一跳,林澈一键清除那些消息,然后找到好友列表,手指点点,通过了一个叫桃子酒的好友申请。
刚刚点下,消息列表便出现了一条新的消息:“莫西莫西,请问是林澈吗?”
林澈嘴角不自觉扬起,然后打下一个字:“是。”
一见是本人,陶心远立刻恢复本性:“唉呀妈呀你可算通过了!我这都等你一个星期了!”
lin:“我没有带智能机到学校,回家才能通过。”
桃子酒:“原来如此,不过没关系,加上好友以后就可以多多交流啦,在学校你都在学习我门也不好打扰,周末有时间吗?我和徐梓航约好了去天文馆,我觉得你应该挺有兴趣的,要一起吗?”
正要打字的动作顿了下,而后又接着敲出回复:“不必了,下周要月考,我要复习,没时间。”
“而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徐梓航要干什么,又想贿赂我是不是?”
桃子酒:“……”
桃子酒:“哎呀林澈同学你不要老把人想得这么坏好不好?这可是我跟徐梓航诚挚的邀请,你不愿意去也不能污蔑我们俩的一片真心啊!”
lin:“诚挚邀请就算了,反正你们要是不想让我记名,那就老实点,别成天想着走后门。”
桃子酒:“……”
透过那一串省略号,林澈仿佛看见了对面捧着手机无可奈何委屈巴巴的表情,眼里笑意更深。他拿出那个哆啦a梦的本子,看着上面记的那一连串相同的名字,忽然觉得当这个纪律委员,貌似也不是件多糟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