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昼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夜幕沉沉了。
她动了动脑袋,额头传来钻心的疼痛。
“醒了?”安室透将手掌垫在她脑后,扶着她坐了起来。
她环顾四周,这里大概是组织的医院。
“好疼。”她皱着眉,只觉得脑袋都要裂开似的。
“怎么会被地毯绊倒啊?”安室透端来一杯温水,放在她手心。
知昼低着头,看着杯中荡漾的涟漪,抿了抿唇。
“因为……”她眨眨眼,面带委屈的看向安室透,朝他招了招手。
他凑上前。
知昼贴在他耳边,轻声说:“因为刚刚吃了避孕药嘛。”
他身形一动,轻轻抱住了她。
“抱歉。”
“水洒了。”
“抱歉。”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这件事是我欠考虑。”
“我也没想到副作用这么大啊。”知昼将水杯放在桌上,环住他的腰,叹了口气,才道:“我一直觉得组织的医院很闷,隔壁就是科研组的那栋楼,住在这里,有种好像随时都会被拿去做活体实验的感觉哎。”
“呐。”她转了转漂亮的黑眼珠,朝安室透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意,“我们走吧?”
“现在已经半夜三点了哦。”他坐在床边,给她穿好外套,“不过,我有个超级棒的地方,可能有点久,你想去吗?”
“想。”
……
“以后试用品就别给我用了。”gin坐在run对面,语气沉闷。
“抱歉啊,活体实验里也出现了严重的眩晕和反映迟钝这些副作用,但因为不影响药效,所以我并没有在意。”rum站起来,背着手望向窗外的夜空,“还有下次机会吗?”
“不可能了。”gin冷哼一声,“她那么谨慎,说不定已经看出什么了。”
“真可惜。”rum语气轻松,不像是可惜的样子。
“最大的困难不是远处的高山,而是鞋里的沙子……”他轻叹一句,望着沉沉的夜幕,低声说——
“这粒沙子已经钻进我眼里了,却怎么都找不到,真是碍事啊。”
……
安室透想起,刚毕业的时候,他和那帮臭小子们见的最后一面。
他们坐在一家非常偏僻的小酒馆,那时候正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刻,四处没有别的客人,只有趴在桌上困的直打呼噜的店老板,还有刚毕业的他们。
“明天我就去警视厅上班了。”依达航端着一扎啤酒,咕嘟咕嘟的灌下一大口,“啊,这个季节和啤酒真是太舒服了。”
“以后要跟小阵平一起工作,真是让人恶心啊。”萩原研二搂住松田阵平的脖子,两个人的脑袋‘咚’一声撞在一起。
“喂!你他妈的你这臭小子!”松田阵平一拳挥过去,被萩原低头躲过。
他竖着食指在松田面前晃了晃,“啧啧啧,除了漂亮的妹妹,别人都别想碰我的脸。”
“什么啊?臭花花公子。”松田切了一声,往嘴里扔了个寿司,“喂,零和景光你们两个,以后要去哪啊?”
他们两个只是笑,没有回话。
那时候,安室透一毕业就被警察厅警备企划局特聘了进去,他隐约知道景光进了警视厅公安部,两个人的职业都是绝密,就连昔日最好的大学同窗,也是不能透露的。
刚开始,被选去做卧底的人只有一个,就是诸伏景光
父母双亡,唯一的哥哥也不住在一起,是一个社会关系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人。
换句话说,可能他什么时候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而降谷零,一开始就是往从政方面培养的。
他不想眼睁睁看着景光一个人去送死,便也递交了卧底申请,上头那些官员不太愿意让他去从事这么危险的工作,但如果卧底成功,将是一件大功劳,对于他以后升迁大有好处,他们讨论半天,最终还是准了。
“没什么可问的,我们以后就是樱梅桃李了啊。”依达航拍了拍他的肩膀,很用力。
“所以说,要好好经营自己的人生啊。”他举起酒杯,“干杯!”
“干杯!”
几个人的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诶不过,依达,你不是说介绍女朋友给我们看的吗?”松田挠挠头,问道。
“哎呀,今天她没时间,不然一定让你们见见。”依达爽朗的笑笑,接着换上一副八卦神情,“我说你们,都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我们不清楚,萩原研二这臭小子身边可是女人不断啊。”
“你这家伙——”被点名的萩原张牙舞爪的站起来,两个人又嘻嘻哈哈的扭打在一起。
“你们两个。”伊达拿手肘碰碰景光,揶揄的目光在他和降谷零身上打量着,“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啊……这个......”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尴尬摆手。
“如果遇到了,一定要抓住啊。”伊达爽朗的笑笑。
“要约会哦!一定要约会!”萩原和松田打打闹闹,其实一直在偷听——
“最喜欢的风景,一定要跟她一起看啊。”
......
他回过神,车子行驶在高速路上,两边的风景飞速向后掠去,知昼盖着他的外套歪着脑袋睡的沉沉,天幕依旧黑压压的,他抬手看了一眼表,或许能正好赶上。
说起来,那次小酒馆简单的聚过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就连简单的电邮联系,也少之又少,不知道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呢?
安室透释然一笑,侧过身将快要从知昼身上滑落的外套往上拉了拉。
我也有喜欢的人了啊。
找个机会告诉他们吧,尤其是萩原那家伙。
知昼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恍惚中车子似乎停了,大概是时间并不着急,安室透没有下车,而是坐在驾驶座静静的看着她,她其实已经醒了,却在眯着眼睛偷偷看他。
“如果醒了的话,就起来吧。”他凑上前,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发。
“啊,被发现了。”她笑着伸了个懒腰,将外套递给他。
“走吧。”他穿上外套下车,却绕了一圈走到她这边。
“来。”他拉开她身侧的车门,背对着她半蹲下来。
“你要背我吗?”她虽然这样问,但还是乖乖环住他的脖子,趴上他宽厚温暖的背。
“你可是伤员啊,当然要接受我无微不至的照顾。”
“切,油嘴滑舌。”她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嘴角还是不自觉地勾起。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沙滩,时不时的眯着眼睛看向海平面。
那里已经有橙黄色的阳光透出来了,他得赶紧点。
“慢点。”知昼拍拍他的肩膀,“晃得我脑袋疼。”
“啊抱歉抱歉。”安室透慢下脚步,“马上就到了。”
知昼大概猜到他要干什么了。
他背着她停在沙滩上一块凸起的礁石边。
初升的朝阳暖洋洋的发散开来,他放下她,搂着她缓缓坐下。
知昼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过脑袋看向他。
他满脸认真的盯着海平面将升的朝阳,微微抿着唇,似乎在准备一些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天亮了。”太阳终于破开海平面,缓缓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时候,他低下头,看向她——
“警察学校的同学曾经跟我说,要把最喜欢的风景跟最喜欢的人分享,小时候我常跟景光在这片海钓鱼,他总是能钓到又大又肥的海鱼,我不服气,有一天半夜偷偷跑出来,拿着钓竿站在那边的码头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天都亮了。”
“那时候我觉得,朝阳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风景了。”
“昼,今天,我终于可以跟你分享这里的风景了。”他蹭了蹭她的脸颊,将她紧紧搂住。
知昼眨眨眼。
“我觉得,我遇到了你,以后再也没办法喜欢别的女人了。”
橙红色的暖阳下,他低头吻着她,喃喃的说道。
“所以,降谷太太的位置,我永远只为你一个人留着。”
“知道了。”她笑,搂住他的脖子把脑袋埋在他颈窝,眼角悄悄的滑了一滴泪出来。
“组织里也好,警察厅也好,以后都有我陪着你。”他把她抱的紧紧的,“我说给你听,也说给太阳听,以后我们结婚,就让太阳做我们的证婚人。”
“你别想的那么久远啊。”知昼忍俊不禁,“我可是个过一天是一天的人。”
“对我们这种人来说,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已经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在你加入组织前,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既迷惘又不安,还好你来了。”
“我觉得能遇到你已经足够幸运了。”她直视他的双眼,眨眨眼,晶莹的泪花就从她眼眶中滚了出来,她眸子里水光潋滟,澄澈的就像干净的贝加尔湖,“我是个不敢预想未来的人,既然你已经规划好了我们的未来,那我也会努力完成你的愿望。”
“别那么消极,昼。”他吻在她的额头——
“天会亮的。”
……
“就是前面那个码头,我们经常在那里钓鱼。”他牵着她的手,漫步在沙滩上。
“我没钓过鱼。”她转过头看向他,满脸希冀。
“下次带你一起来。”他歪着脑袋思索片刻,问道,“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嗯……”知昼认真的思考着,“想养只狗,要白白胖胖的那种;想跟你一起去洗车,感觉这样很有生活气息;想半夜饿醒的时候吃你做的夜宵;想做回警察,我连警证都没有呢;还有,樱花徽章,我一定要毛利老师亲手给我戴上;还有……还有太多了。”
她所想的这些事情,对目前的两个人来说,如同天方夜谭。
“没关系。”他抱住她,“我们还有很长的未来。”
回去的路上,安室透拿出手机,悄悄给萩原发了一条邮件——
“谢谢你的建议,我带她去看了最喜欢的风景,现在我也有喜欢的人了哦,萩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