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
cointreau坠楼后,赤井秀一的愧疚感与日俱增。但是他不清楚bourbon的身份,所以没办法正面向他表达歉意,加上要处理诸伏景光的事情,将一个成年男人送出日本再送到中国本来就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更不用说这个成年男人还是一个任务暴露的日本公安。整个环节一点出了一点纰漏,诸伏景光都会没命。
处理完这些事情,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cointreau,已经死了一个月了。
他是借着一个东南亚的任务才出了日本,回国后,跟宫野明美的一次晚餐中,她无意间提到了曾经在sherry实验室呆过几天的那个女人。八壹中文網
cointreau没死,但是跟死掉也没什么两样。
“真可怜啊,她……”明美皱着眉,搅动着手中的柠檬茶,“听志保说,她好像怀孕了啊。”
“是……吗?”赤井动作一顿。
这件事,他起初是想告诉bourbon的,但是那男人现在将他视为仇敌,两个人不可能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他只好跟踪了他。
bourbon是情报组的人,反侦察能力自然是不容小觑,他每次都会在半途中被甩掉,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某次执行一个群马县的任务时,他在地铁站的出口处和bourbon擦肩而过。
bourbon似乎不是为了执行任务而来的,他斜斜地背了个双肩包,整张脸被鸭舌帽遮住大半,低着头紧盯着脚下,所以才忽视了他。
心不在焉的模样……或者说,他在想别的事情,以至于对周围环境的警惕性大幅下降。
出了车站,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向群马县郊区的方向驶去。
赤井坐进车里,小心翼翼的跟在出租车后。
这次的跟踪非常顺利,bourbon明显没有防备。
大概有四十分钟左右的路程,车子停在群马郊区一处独栋宅子前,bourbon从车中走下来,站在马路对面望着这栋宅子,就那么笔直地站着,从骄阳似火的中午一直站到黄昏,期间他有几次,走过马路试图按下门铃,最终似乎还是没有勇气,叹了口气,重新退回马路对面的树荫中。
过了很久,就在赤井怀疑他还会不会拜访这家人的时候,他从背包里拿出两朵有些蔫蔫的百合花,那是两枝开得及其娇艳的卡萨布兰卡,他走上前,半跪在门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花叶,将花放在了门口。
接着,他退后几步,朝那扇紧闭的门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开。
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了,确定他离开后,赤井才敢驱车向前。
他站在那家门前,门牌上写着‘沼渊’两个字,他并不熟悉这个姓氏,也十分确认自己从没听过这个姓氏。
为了调查清楚,第二天,他装作修水管工拜访了沼渊这家。
开门的是位夫人,看上去已经五六十岁了,保养得很好,但还是难掩老态。
“是您家的浴室水管坏了吗?我接到了预约电话。”赤井压低了帽檐,轻声说道。
“是,请进吧。”太太将他请进去,引着他来到二楼,“二楼的浴室平时不常用,已经断断续续漏水很久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总感觉很浪费的样子,辛苦您了。”太太朝他轻轻鞠躬,便转身下了楼。
听着她逐渐远去后,他才自浴室中走出,走廊尽头的房间房门紧闭,似乎很久都没有被打开过了,他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尽量没有发出任何噪音,轻轻拉开那扇和式门扉,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收拾整齐的房间。
窗户关着,窗帘阻挡了窗外的阳光,屋内有些压抑的昏暗。走近了,只见桌面上立了几本阿加莎的侦探小说,笔筒中插放着几只叫不上名字的塑料廉价中性笔,桌面上有一层浅浅的灰尘,屋内的地板上也是。一旁的床铺虽然整齐的铺放着被褥,不用猜,上前拍打一下绝对也是灰尘漫天。
最让他在意的,是墙上所贴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写着东京大学国际交流夏令营,照片中的黑发女孩站在一众外国人中间,笑得甜美又温柔,那时候她大概十二三岁,还是稚嫩不懂事的年纪。
cointreau。
他站在照片前,突然感觉有些难过。
如果说之前还不确定的话,那现在他才是真真正正的明白了,因为他,因为fbi,确实害了一个好人。
也许是为了赎罪,也许是单纯不想看一个孩子在组织中被培养长大,拜托宫野志保旁敲侧击帮他弄到了情报,cointreau的孩子被留下了,重伤坠楼没有意识的她完全不影响未来的生育,这对她来说不是件好事,组织会抓住所有可利用的东西,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太容易被拿捏。
本以为掐好了时间,但他赶到的时候,孩子早已经降生,大概是早产的缘故,金发小男孩被放在保育箱中睡得沉沉,隔壁的房间有护士低微的谈话声,他来不及勘测周围环境,只好拿一块毛巾胡乱将孩子包了包,放在早已准备好的果篮中快速离开。
他确实也设想过孩子该送去哪。
给玛丽,给明美,或者给在日本的别的什么亲人。
但这些都不是最好的结果,孩子不该接触这些,应该让他快快乐乐单纯的长大才对。
思来想去,他将孩子送到了群马。
因为怕被组织追回,他只在一个便利店内短暂歇脚,拿那里的便签条写下了安室(amuro)的罗马字,时间很紧迫,不过好在,孩子还是送到了。
他将孩子包裹着放在篮子中,又将写有安室(amuro)的纸条塞进包着他的毛巾中,按响了沼渊家的门铃后,他快速隐到马路对面的行道树的树干后,观察着对面的情况。
先是沼渊夫人打开了房门,低头见到孩子之后,回头似乎大声喊着自己的丈夫,沼渊先生是个看上去很严肃古板的人,头发花白,也是六十多岁的年纪。
两个人站在门口朝四周眺望片刻,确定没有人过来要孩子后,才将小孩抱回了家中。后来,他也在空闲时去看过这个孩子,沼渊夫妇将孩子养得很好,两个人都是老师,自然懂得如何教育一个对事事都懵懂不知的幼儿。
也许是隐约觉得时机未到,也有惧怕组织的成分在,直到暴露,他都没有告诉bourbon这件事,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吧。
……
白色马自达停在群马县郊区一处独栋小楼对面。
知昼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大概到了幼稚园放学的时间了。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带着黄色帽子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跟在身后的老妇人弯腰将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地喊着‘等等外婆’,小男孩听到后,果然停住脚步,小跑上前抓住老妇人的手,牵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沼渊家门。
老妇人打开大门,小男孩一溜烟似的跑了进去,妇人转身环顾了一下四周,才缓缓将大门关上。
安室透静静看着,只觉得眼眶酸涩不已。
虽然经历了许多波折,但还是找到了,而且孩子很好。
他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意,转头看向知昼,却发现她已经愣在原处不停掉泪,抬起手慌乱地擦了擦,她将他一把抱住,呜呜哭着,很快他就觉得自己肩膀处的衣料被她的泪水濡湿了大片。他不得不像安慰小孩子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过了许久她才抽泣着离开他的怀抱,整张脸哭得满是泪痕。
“好了。”他扯起袖口擦擦她的泪,“来都来了,去拜访一下吧。”
……
沼渊夫人在厨房中准备着晚餐,只听到门铃轻响。
“阿姆罗,去开一下门。”她喊了几声,却发现没人应她,走出厨房从客厅望去,只见阿姆罗正和沼渊先生在后院中刨着土,似乎打算种什么植物,今天天气好,虽然是年末了,却异常温暖,她宠溺地笑笑,摇着头走向玄关。
房门被打开,失踪了十年的女儿站在门边,身后跟着一个金发男人。
“妈妈。”
“小、小昼?!”
……
坐在桌边,知昼有些局促不安。
没过多久,阿姆罗脏兮兮的从后院跑进来,却站在安室透面前愣住。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阿姆罗小嘴一瘪,突然哭了。
“呜呜呜外婆——”他高举着手,回头扑进沼渊夫人怀里,“这个叔叔……这个叔叔……他也是金色头发!”
沼渊夫人丝毫没有嫌弃他满身泥土,抬起手擦了擦他的眼泪,轻声安慰道:“这是爸爸妈妈呀,阿姆罗别害怕。”
“我……我……”阿姆罗抽噎着,豆大的眼泪不停的从眼眶中滚落出来,“我原来是有爸爸妈妈的吗?”
这话一出,知昼鼻子一酸,差点也跟着哭了。
“快去抱抱爸爸妈妈。”沼渊夫人擦了擦他脏兮兮的脸,“去吧。”
金发的小男孩瑟缩着,目光在面前的两个陌生人身上巡视片刻,犹豫了一会,才小跑着上前,站在桌边停住脚步,抽了抽鼻子,接着朝两人鞠了一躬:“我、我叫沼渊阿姆罗,请多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