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洛博雅并未在这上面过多纠结,而是详细考虑起了杜尚的建议,她摆动手上的笔,脑袋也往旁边偏了偏,“让我想想,做访谈的话,要有采访者,受访者,采访者要问受访者一些问题。”
“很标准。”杜尚说。
“如果我是采访者,该怎么决定采访谁?又问些什么?”
“这取决于你想通过这部纪录片表达什么。”他无意在这方面插手。
芙洛博雅想了想说:“巫师端掉魔物老巢,拯救了可怜的镇民?”
“就算我们不介入,当地领主也会解决这个问题吧。”
“没错,但会有很多士兵被魔物杀死,我之前赶到那边的时候已经死了一个人了。”
杜尚点点头,“好吧,这倒也可以。”
芙洛博雅边写边说:“我们可以找一个士兵作为受访者,这样第一个人选就确定了。”
杜尚看着她写完,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向观众解释,为什么我们要把一部分魔物带走。”
“怎么解释?”芙洛博雅奇怪地说,“带走有用啊。”
“带走有用……是的,但我们的观众不知道,”杜尚靠在椅背上,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现在很多凡人都以为魔物就是害人的怪物,必须被全部杀死,如果他们在看这部纪录片的时候产生了这种想法,而我们的做法最终又不能全遂他们的愿,那不管我们是不是解决了危机,挽救了人命,他们都会觉得我们是和魔物搞在一起的可怕巫师。”
似乎是被杜尚说的可能性刺激到,芙洛博雅微微皱起了眉头,“你说得对,我之前没往这方面想过。”
她沉吟了一会,“那我们就把理由说清楚,那几个新品种的价值……”
杜尚打断道:“且不说观众听不听得懂,就算听懂了也不会因此觉得我们的行为有多正当,顶多是从‘和魔物搞在一起的可怕巫师’变成‘利用魔物的邪恶力量的可怕巫师’。”
“这听起来是个死结。”她用手指摩挲下巴,似乎正在思考,杜尚没有打扰她。
“那我们就不把收容魔物的片段拍进去,”芙洛博雅最后道,“只拍击杀魔物的部分就够了。”
“恭喜,你已经学会纪录片的选择性呈现了。”
芙洛博雅耸耸肩道:“看来拍纪录片也是一门表达的艺术。”
“没错,而且我们或许还有更好的办法。”
“你已经有主意了?”
杜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我先得知道,要带回传习庭的那几种魔物里,有没有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
芙洛博雅不清楚他突然问这个的理由,但还是回答道:“多数都不会,它们都没见过人类。”
“那么有没有不会攻击人类,并且外表上令人想要亲近的魔物。”
“有一种……”芙洛博雅一如既往的敏锐,她立刻明白过来,“你打算利用观众的同情心?”
“你把我说得像个阴谋家。”杜尚无奈道。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芙洛博雅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杜尚看着她的脸,觉得赏心悦目,她继续说,“这是个好主意,如果做得好,还能为巫师的形象加分,等一下,我把它记下来……”
……
叶莲娜在整个下午几乎就没见到杜尚和芙洛博雅分开过。他们一开始坐在休息室里,杜尚说着什么,芙洛博雅拿笔记下,就像老师和学生一样,这种身份的颠倒让叶莲娜感到困惑不解。后来她又接连在走廊拐角、餐厅、上层甲板和船长室的门口看到他们。
结合近期的一些见闻,尤其是从露易斯那里听来的话,叶莲娜不自觉地有了个猜想,这个猜想一产生,又让她不自觉地投入更多精力去观察和总结,直到她开始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就算是那样又如何?她这样对自己说,嘲笑自己的大惊小怪。米尔森副部长也注意到了杜尚和芙洛博雅的事,但他什么都没说,这才是对的。不是说她对八卦不感兴趣,但他们正远赴他国,去做一件令传习庭和普通人都受益的事,她应该把精力放在这上面。
因此,当她晚饭后再度登上上层甲板,看到杜尚正一个人倚在护栏上吹风的时候,她努力说服自己不要过去,但她还是失败了。
就当是为了露易丝。她心想,走到杜尚旁边,打了个招呼,然后突兀地问出这个让她在意得不得了的问题,但话到一半,她又换了更委婉的问法:“学长,你和芙洛博雅教授关系很好吗?”
她努力使自己表现得像在进行正常的闲谈,她把双手搭在护栏上,几丝侧发被风吹到脸上,杜尚看着眼前这个黑发蓝眼的学妹,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是亲切地回答道:“我们是朋友,怎么了?”
叶莲娜当然不信,她注意到了杜尚看芙洛博雅的眼神,十五岁的少女在这方面十分敏感。
但她不能对杜尚说出自己的观察结果,否则就会被当成怪人,于是她说:“我听露易斯说,学长和芙洛博雅教授关系很好,还经常坐着教授的车出去约会。”
杜尚纠正道:“不是约会,我们经常得出去办事,你知道的,我们最近在拍电影。”但他对此有些过度的在意,这让叶莲娜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决定不再试探。
“露易斯说你喜欢芙洛博雅教授。”露易斯没有这么说过,叶莲娜在心里给她道了个歉,但眼看着大瓜就要吃到了,她变得十分紧张,时刻注意着杜尚的表情。
只见杜尚露出意外的表情,随后笑了起来。
“当然,我想她身边没人不喜欢她,她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巫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