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格蕾丝赞同与否并不重要,她也没有机会和条件对这一系列评价进行反馈,她对那个缺德的人很不满,但也仅此而已了,她不会为了自己的道德观念或者说维护杜尚就把对方修理一番,那根本不现实,切不论她跟杜尚根本没有多少交情,就算有,她觉得对方也不该对她会做出这种维护之举抱有期待,人们常常希望能获得没有限度的偏爱,如果说有个人愿意为你赴死,那么就算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有所动容,因为那在某种层面上就代表了他人对自己的终极奉献,同样的道理也可以作用于司空见惯的为了爱情放弃自己的梦想之类的传统桥段里,这类桥段之所以能够打动人,就是因为都把对偏爱的渴望推到了极致,但在更多情况下,或者说在现实中的所有情况下,期望他人做出奉献都是一种缺德的行为,要求偏爱作为要求奉献的初级形式,有时候不会显得过于敏感,但在这种类似于因为某人对a偏爱的b,说了什么冒犯的话,b就理所当然地希望a能够帮他解决这个问题,这其实是一种相当自以为是的假定。
格蕾丝不会对那个人做什么,但是在她心中,对方的评分降低是肯定的,这会导致什么后果并不好说,她并不会过分估量自己的社会能量,但至少可以知道的是,这对于对方而言肯定算是一种损失,至少不会是什么收获,这也算是某种形式的恶有恶报。
格蕾丝和左右说了一声,离开人群,去看躺在别墅客房里的杜尚,有不少人自告奋勇地随行,格蕾丝以人太多可能会干扰杜尚的精神状态为由让他们留下来,她独自一人前往杜尚所在的客房,推开门后看到了肯瑞斯滕和钻石,这两个可能是仅有的杜尚的支持者都聚在杜尚的床边,床上,杜尚好像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如果不是仍在微弱起伏的胸口,恐怕没人会怀疑他已经安详地去了。
肯瑞斯滕似乎在给他做检查,他用两根手指拨开杜尚的眼皮,往里面瞧了瞧,医生做这个动作是为了检查病人的瞳孔是否已经出现涣散情况,肯瑞斯滕则不同,首先,他完全没有经过新式医学教育,不懂得这些东西,二来,作为一个通灵师,他也不需要做这种麻烦的检查,实际上,杜尚昏迷的时候,就是催眠的最佳时机,如果有必要的话,将杜尚拖入漫宿灵界进行灵魂的补愈也不失为一种治疗手法。
催眠不一定要在清醒的时候进行,因为催眠本来就是针对人的潜意识进行暗示和引导,只要人的潜意识依然在工作,表层意识是否清醒根本无关紧要,倒不如说,昏迷了更好,因为表层意识在催眠中往往会起到阻碍的作用,很多催眠都首先要让被催眠者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才能展开,也就是因为这个道理。至于为什么是半梦半醒而不是完全睡死过去,这是因为常规的催眠手法或者说凡人使用的催眠手法始终是需要有表层意识进行接收的,而无法直接与被催眠者的潜意识进行对话,但魔法催眠则有不同,肯瑞斯滕就颇谙于此道,他不仅要经常对自己实施催眠,还对外开展着催眠的业务,主要是帮助一些有需要的人增强自信心,增强勇气,解决口吃或者驼背等问题。对于他真正的本事而言,这些事情只不过是闹剧,或者说,为了赚钱而不得不做的迎合庸俗者的庸俗之事罢了,毕竟他如果开展一个漫宿灵界一日游,不仅对于普通人甚至巫师而言令,都有些秘氛爆表,而且他也必然要收取和催眠一个人进入漫宿灵界所消耗的精力对等的报酬,两相叠加,他的生意肯定不会好做。
因此肯瑞斯滕实际上还没有真的催眠任何一个人进入漫宿灵界过,但是他心中一直都急于证明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先前与杜尚的谈话中,他就向杜尚提出了这件事,他也知道杜尚百分之九十九不可能同意,毕竟就算是他自己,也不可能同意一个才认识没几天的巫师催眠自己,这还是在他本人精通催眠手段的前提下,而对催眠了解有限的人,常常都会在心里无限放大这种魔法的危险性,也就不过杜尚会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但此时此刻,事情又有所不同,杜尚被一种奇特的现象困住了,他的肉身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精神体却好似被囚禁在了世间的某一处,而无法回归肉体之中,这源于他们刚才集体遭受的可怕事件。
说来惭愧,作为一个常年游荡在漫宿灵界,和鬼魂交谈的通灵师,肯瑞斯滕自己却没有发现之前幻境中的任何不对劲之处,无论是他们在幻境之外的身体,还是他们被扰乱的感知,就算是在那个离谱的火球和仿佛被黑洞吞噬一空的地心出现在眼前时,他甚至都没能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好像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一样。即使是在回到现实后,回想刚才的经历,肯瑞斯滕却连一个事后诸葛都做不成,因为哪怕他用找茬的心态去一处处地比对刚才的所见所感和现实世界的差异,也没法找出一个不对劲的地方,这一点让他无比的疑惑以及沮丧。
但现在,这些情绪都还不是时候,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杜尚就还困在刚才的幻境里未能清醒,肯瑞斯滕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这不妨碍他把自己对无法分辨清楚幻境与现实的无能为力转化为动力再用到杜尚的这件事情上。他要想尽一切办法帮杜尚从幻境里走出来,这不仅是为了杜尚,还是为了自己能对得起灵界行者的身份。
钻石对想法就要简单许多,这不是坏事,虽然很多脑子里面喜欢想东想西的人总是会习惯性地将头脑简单者看轻,但在很多事情上,想得太多反而会遭人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