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并非出于主观臆测——除非你是个决定论者,觉得人都所有认知都属于“主观臆测”,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种观点没有问题,但如果加上“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样的前缀,那么世界上的所有观点都没有问题,就好像从某种角度来说,二就是一一样,你需要做的仅仅是观察它的侧面。不过在更多的情况里,坚持这一套说法只会让别人觉得你是一个不分场合玩文字儿戏的傻嗨——而是他们都用各自的办法进行了判断,肯瑞斯滕有丰富的丧失意识,或者说灵魂出窍的经验,他自然能猜出杜尚是个什么情况,而格蕾丝也是学识丰富的法师,很少有和神秘学相关的东西她没有略知一二。当然,在处理杜尚的问题上,强调他们两人的知识背景没有任何必要,就算是一个文盲,目睹了发生在巫师们中间的这一切之后,再看到除了杜尚以外的所有人都顺利苏醒了的事实,相信只要他还有脑子,都不会对杜尚的情况进行基于乐观心理的估量。
两个意见相同的人是碰撞不出什么思想的,而且他们还各有一些以为对方把自己当朋友的假客套,所有他们两个更是说不出什么东西,所有的对话都在开始一截后戛然而止,他们两人对于这个情况都十分满意,并将其视为自己对于社交距离和社交对象心理的精准把控。但他们的内心也隐隐有些忧虑,在刨除了个人因素以外——这很好刨除,尤其是在两人都将自己视作胜利者的基础上——他们对于杜尚此时的情况在事实层面上缺乏掌控,他们知道他的情况不容乐观,但也仅此而已了,就好像一个人抬头看到一座锈迹斑斑的摩天轮,他知道那个堪比埃菲尔铁塔的二十世纪又一浪费钢铁资源的神作的情况不容乐观,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修理它,话说回来,他修理一座该死的摩天轮干什么?让它继续耗费石油资源吗?这种愚蠢至极的娱乐方式凭什么在信息时代还有市场?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去玩玩投壶之类复古而且环保的项目?
总之他们虽然知道杜尚的情况不容乐观,但对此并没有什么真正成立的办法,即使肯瑞斯滕先前想对杜尚实行催眠,但他在一番考虑之后,又否定了自己的方案,他很懂催眠,他就是催眠领域的懂王,他知道催眠的危险性,它能让一个人找回自我,但也能让他永远迷失,尤其是在杜尚这种昏迷不醒的状态。
人的表层意识沉寂后,深层意识开始活跃,这时候的大脑,就好想布满了牵线地雷的战区,走错一步就会引起连绵不断的连锁反应,也就是爆炸,boooooooooom!!!……相信他吧,没有人想亲自经历这一切,更何况,魔法催眠和普通催眠不同的是,实施催眠的人也会因为某些情况遭受被催眠者的反噬,如果他在杜尚脑子里引发了连锁包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但谁在乎?也许只是单纯的行为艺术,或者“爆炸艺术”,有不少人喜欢欣赏爆炸的形态,强横的冲击波,飞扬的灰尘,黑里透红的火光,而灵魂的爆炸师则欣赏不到这一切,这也让他们对于艺术的爱更为纯粹,别吃惊,这只是人类的又一种思想钢印,赞美苦难,就好像人们总是认为修道院里的苦修者就一定比教堂里的教士要虔诚,因为前者蒙受了物质上的苦难,这是他们敬爱上帝的证明,却不曾想,对于前者而言,他们对上帝的虔诚只能带给他们清贫的生活,勉强饱腹的伙食,和无数的宗教规训,也就是无数的苦难,但对于后者,他们对上帝的虔诚却能给他们带来即使是不劳而获,也依旧高于多数普通人的生活质量,教典的约束对于就生活在花花世界里的他们也形同虚设,也就是无数的有约条件。所以对于苦修者和教士而言,虔诚的程度绝对不是做个加减法这么简单,但人们就是喜欢赞美苦难,贬低享受以及驱使人去享受的一切,回到爆炸的话题上,因为心里爆破艺术从业者没法享受主物质位面爆破艺术从业人员能享受到的观看爆破的视觉体验,这一得一失一比较,就可以得出他们蒙受了“苦难”的结论,也即:心灵爆破爱好者对于爆破艺术的爱更为纯粹。——其实,在讨论这一切之前,应该先对心灵爆破爱好者进行一个定义,是否应该把他们与物质爆破爱好者同视为爆破爱好者?要知道,世界上可能根本没有什么心灵爆破爱好者,或者说艺术从业者,艺术家……随便怎么称呼,他们根本就不存在,这一切都起源于一个蹩脚的比喻,我们不应该由一个比喻延伸出去太多,尤其是一个“蹩脚”的比喻,这一点很重要,总之,爆破的话题到此为止,已经没有牧师会带心灵爆破了,哪怕是在这样一部作品中,爆破都有些超过了。
肯瑞斯滕不能对杜尚实施催眠,事实上,就算他有心进行尝试,格蕾丝也不会同意,如果他要硬来,格蕾丝也绝对不会碍于“你可能当我是朋友,而且你要这么说我也不会反驳”之类古怪的傲娇想法而袖手旁观,这件事情很严肃,站在第三方角度来说,完全可以形容成“格林瑞姆巫师协会的成员肯瑞斯滕在杜尚·里奥昏迷期间对其实施了催眠”,值得重申一次的事实是:这很严肃,而且非法,在肯瑞斯滕没有药师协会(议会设立的魔法药师协会)的四级行医许可的前提下,更是百分之百非法,而且他还不能保证一定将杜尚唤醒,如果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或者没出差错,杜尚本就不会醒来,之后也依然没有醒来,但肯瑞斯滕对他做的事情不会被遗忘,甚至可以说肯定会被问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