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的血让惊魂安静了下来,刚将血滴清理干净,忘川捂着胸口瘫倒在地。
“好疼......”他的胸口似万针穿堂,密集的疼痛感纵使他一个仙君都难以承受,惊魂剑在此时仿佛有了感知一般,又不安的躁动了起来,忘川难忍疼痛,轰然倒地,一声“膨”的响动引来了路过他如故居的师弟们。
“师兄,师兄!”几位小仙君涌上前来,忘川此刻冷汗涔涔,双目惨淡,面无半丝血色,且双手捂着胸口不住的抖动,吓坏了一行人。
“快!快去南府药洞请蒙鹤仙君!”
一位小仙君快步跑去南府,忘川只觉得全身冷得很,一会似在烈火上烧,全身滚烫,一会似在寒冰上卧,血脉皆冷,归元听闻此事也匆匆赶来。
同门师兄弟们让开了一条路,归元半跪在地上,喊着忘川的名字,眉头紧锁。
“忘川!忘川!”
忘川应答不了,全身的抖动更加的剧烈,惊魂剑在一旁的骚动也让众人觉得奇怪,众弟子们将忘川抬到了床上,归元遣散了他们,用自己的仙气为忘川护体。
如故居内一股暖流仙气腾空而起,这是归元触动了自己的修为和元神为忘川铸造的护体结界,只是忘川体内似有一股异样的气流逆血脉而上直逼心脏,才会令他如此胸痛难当,这股气流势力不小,纵使归元这样的上仙之体都须与他僵持一番才可持于平手。
“啊......”忘川因为疼痛和忽冷忽热的体温,忍不住哼了一声,归元也不能强行与他体内的真气发生过强的对冲,怕伤了他的元神和肉体。
“忘川!”蒙鹤听说了忘川的事情后,火急火燎地拎着一箱子丹药就来了,归元退至一边,蒙鹤上前替忘川把脉,翻看他的瞳孔,触摸到了他心胸的位置。
奇怪,他的心跳动为什么比常人要细很多?脉搏也如此,按理来说这样的孱弱身躯之人是无法有今日这样的修为的。
“蒙鹤仙君,如何?”
归元在一旁看着蒙鹤半天不说话,有些着急,蒙鹤不答话,口中似喃喃有语,却没有开口。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蒙鹤退至一边,定过神来对着归元,眼带担忧,神色凝重。
“天君,刚你给忘川运功之际,是否注意到他体内一股有力且不安的真气?”
归元点头,示意蒙鹤往下说去。
蒙鹤往前走了几步,看着还未醒来,眉间汗液一直未干的忘川,转头叹息道:“我以为此法从此从六界绝迹,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仙界禁书典籍中的神魂分身法。”
归元惊叹:“此法不是容易走火入魔吗?若失败的话则肉体魂魄元神均灰飞烟灭,别说投胎,就是连活下来都不可能!”
“就是之前仙界有仙子妄图如此却走火入魔,才会被明令禁止,或许忘川的前身......”
蒙鹤没有继续往下说去,归元看着忘川此刻憔悴的脸,知道也是瞒不下去。
“蒙鹤仙君,那日并非我故意不将忘川的命盘算与你看,你的师兄青司生前与我也有交道,何况你们的师傅南极先问与我更是同时位列仙班,忘川与青司如此相似,我怎会没有疑虑?我曾看过忘川的命盘,庞大宏古,并非普通仙君所能拥有的,而且他的命盘与青司的有重叠之处,我便起了疑心,今日听闻你这么一说......”
蒙鹤听完呆立在一旁,许久未言片语,看来他的猜测没有错,忘川和青司或许就是一个人,此刻的忘川就是青司的元神,那青司没有了元神护体,岂不是离死期不远?若忘川无法及时回归到青司的肉身,恐这孱弱的心脏也坚持不了多久。
蒙鹤灵光一闪,问归元仙君:“仙君,可有法子可以将忘川与青司放在一起,或许元神与肉体一同便可?”
归元摇了摇头,无奈地一声叹息。
“谈何容易,暂且不说青司是仙界罪人,那孤寂岭没有天帝山海震,也无法解除那一层封印结界,且青司如今如同一个凡人,贸然将忘川的元神赋予他,他也承受不住......”
“那果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归元摇了摇头,蒙鹤顿时泄气下去。
“神魂分身乃仙界禁术,当年青司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的元神分离不被人察觉,重新投胎转世且在此位列仙籍,想必也并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归元定了定气,他也曾有所怀疑。
当日的青司虽已然是上仙,但是修为法力都不算过高,且神魂分身需要强大的定力与法力的支撑,那日的青司同彼岸花精的打斗中耗费了大量的真气,并不能单靠自己就练得此术。
“此事也暂时只是我们的猜测,或许里面还有许多我们不曾知道的,如今忘川未醒,青司还在孤寂岭,若是这件事情闹大的话恐又节外生枝,单但愿今日之事只有你知我知,暂且静观其变吧,先医好忘川再说。”
九重天外天,孤寂岭。
触目皆是银白,青司身染玉尘,寒冷也已侵入到他的全身,沉睡了两万多年,连同脸上细微的汗毛都挂着雪霜,睫毛微颤,一层冰晶上下触动,粘连起一片雪白景象。
疼。
他只觉得自己这一具冰冷如寒铁的身体,心脏处钻心的疼,似人间的渔翁在他的心上利刃凿冰般的疼,他的眼球开始了转动,只是非常慢,睫毛上堆满的雪霜让他觉得睁眼都很厚重。
疼痛令他异常的清醒,白茫茫的一片,灼伤了他的眼睛,待他定了定神,适应了这白茫茫一片时,他缓缓往远处望去,皆是银雪,皆是寒冰。
他试着抬起手,想触碰心脏仿佛被凿空的地方,实在太疼,似利刃凿冰,似钝斧切骨,但是手指反应迟缓,疼痛生生让他醒来,全身却无能为力,青司知道此刻的自己,形同凡人,手无缚鸡之力,身无破天之功。
远处懒散的天兵,是不是往后看看,或许他们也是嫌这看管孤寂岭的差事实在太过乏味,竟也不上心,只同往日一样喝酒吃茶,青司醒了他们都不知道。
青司微微想要张开双唇,喉间干涸,唇舌麻木,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吐出两个字:“蓝艺。”
慕禾从那日之后,再未去找过秋水。
秋水被云波夫人软禁,慕禾几次过门却不入,秋水也不好叫住她,知许多事需她自己想明白才可以。
昨夜入睡前,彼岸花精在慕禾的床榻吹了好一阵子的耳边风,慕禾本想此事就如此过去,总不过今后都要经常见面的,撕破脸对谁都没有好处,但彼岸花精在她耳边一声声痛彻心扉的问询,让慕禾本身熄灭的怒火,又燃烧得更加猛烈。
西苑的聘礼慕禾越看越气,越想越气,纵使母亲答应今后也给她一份体面的婚事,却再也体面不过成为魔界少夫人,嫁与谁不是嫁,不如嫁一个自己心爱的人,要不到心,至少先要到人。
思前想后,再加上彼岸花精的撺掇,慕禾还是迈进了秋水的房中,她此前特意去求了母亲,说是去帮忙规劝姐姐,云波夫人看她今日安分守己,又适逢与秋水的争吵还在气头上便许了。
秋水正坐在窗前发呆,饭菜也只动了两筷子便放下,即使有她爱的牛乳浇燕盏,她也只是寥寥几口,未觉滋味。
“我以为你从此都不会与我说话。”
还是秋水先破了冰,慕禾未接茬,在她的房里左顾右盼了一番,像是第一次进来那样好奇。
“这房子,你也住了万年了,与我的北居相比,这里大了许多,宽敞了许多,看来母亲从始至终都是重视你一些。”
“你若今日还是来与我纠缠这些,那倒也是不必过来说与我听。”
慕禾转过头来,拿起她的一只钗,细细把玩了起来,桌前的铜镜正巧映着两姐妹的脸,慕禾褪去了往日里的丝丝青涩越发的成熟,或许准确一些应该是狡黠,秋水还是那样的美艳,却添了许多的愁容。
“我知道你不想嫁去魔界,今日我也不是来与你规劝,我是来帮你。”
秋水听闻此,疑惑地转头,看着与之前神态以及眉目神色皆有出入的慕禾。
“什么意思?”
慕禾轻笑一声,坐在秋水面前,抚过她的薄肩香腮,缓缓开口:“左不过你不想嫁与魔界,母亲也只不过是想多魔界这一层靠山而已,若只要有公主嫁与过去,母亲的心愿照样可以达成,你也可以自由天地,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秋水看着慕禾,听完她的话,拍案而起:“你怎么......你怎么骗得过母亲?若他日魔界追责,且不是整个冥界都要为你我陪葬?”
“我说我的好姐姐啊,平日里你沉着镇静到了如今怎么慌慌张张的?”
秋水拂袖而立于窗前,侧身转过头来。
“平日里你玩闹也就罢了,今日这等大事若你还是来玩闹的,那倒是也大可不必,我不会叫整个冥界的人为我陪葬的!”
“怎么会让冥界为你我陪葬呢?到时候母亲感谢我都来不及。”
“那你想怎么样?”
慕禾暂未答话,拉住秋水将她按在铜镜前,看着镜前两人的脸,在秋水的耳畔轻声说了一句话:“狸猫换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