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沈淳正在埋怨沈栗:“法子未免有些不够光明正大,小心封棋看你不顺眼,在陛下面前说你坏话。≯八≯一中文≯w﹤ww.”
沈栗笑道:“皇上把儿子放在太子身边多少也有让我和老臣唱对台戏的意思,封阁老的意见不会影响陛下对儿子的看法。只要儿子忠于太子,就是有些激进,不也是年轻人的该有的毛病吗?”
沈淳无奈摇头:“你心里有数就好。”
沈栗在马背上抻个腰,放松道:“如今乡试已过,儿子也能轻松几天。雁璇嫁过来这么长时间,儿子还没好好陪陪她呢。”
沈淳沉声道:“不可沉湎女色。”
有一个不挑嘴的大儿子就罢了,二儿子一定要管住。
沈栗苦笑道:“啊也,父亲未免太过紧张。儿子不过是要陪陪自己妻子,和沉湎女色有什么关系。“
沈淳也觉自己有些过于紧张了,咳了一声道:“来年三月就是会试,可有把握?”
“儿子苦读这些年,也该有些收获。”沈栗笑道:“父亲放心,儿子一定尽力,不敢稍有懈怠。”
沈淳点头道:“咱们家这么多年,可算出了一个正经科举出身的,好好考,至于你大兄那边……”
沈淳叹了口气:“为父会约束他的。”
沈栗道:“父亲不必苦恼,大兄不过一时钻了牛角尖,终会想开的。”
“但愿如此。”
想到大儿子,沈淳只觉心中沉闷。沈淳成婚晚,得子也晚。沈梧是承载了他的期盼降生的。如今他膝下三子,沈柿年纪小最得他疼爱,而沈梧则让他投入了最多的心血。
沈淳看向沈栗,反倒是最出息的二儿子,小时候得他的关注最少,十来岁上就出头为家族筹谋打拼,如今还要在家中受沈梧的排挤。
沈栗奇道:“怎么了?可是儿子身上有什么不对?”说着,上下打量自己衣饰。
沈淳失笑摇头。
忽听侍卫上前禀告:“侯爷,七少爷,前面是何御史的轿子。他差人过来说,按品阶本应给侯爷让路,可他如今正陪着北狄王子兀轮,是以还请侯爷给王子让让。”
沈淳沉默一下,莫名失笑。
沈栗奇道:“招待北狄王子不是鸿胪寺的事吗?何泽一个御史凑什么热闹?”
沈淳曼声道:“你不知道,何家是非常支持和亲的。这何泽,呵,据说与兀轮一见如故,如今私交甚笃呢。”
沈栗嗤笑道:“他一个盛国官员,与北狄王子私交甚笃,癔症了吧。”
沈淳似笑非笑道:“没准儿何家已经认定了兀轮是咱们盛国的女婿呢。”
父子两个对视一眼,原来如此!
承恩侯组建祺祥商团,在与北狄的贸易中赚的盆满钵满,眼红的不少,但其中有能力如周米一样撑起商团架子的,怕是只有如何家这般根生蒂固的大世家了。
怪不得朝中能掀起那么大的声势来支持公主和亲之事,这何家是打着与兀轮合作的念头。何家帮着兀轮娶公主,而兀轮则想办法帮着何家抢北狄的生意。
沈栗不可思议道:“用皇帝的女儿做交易,何家这是活腻了吧?”
你这么作死,皇上知道吗?
“在这些世家眼里,如今的皇族也不过是当初边关的破落户,心里自然没什么尊敬之意。”沈淳冷哼道:“叫倨傲把眼都蒙住了,都给他们攒着呢,等皇上空出手来的。”
何泽的品级比沈淳低,两家碰上了,何泽得给沈淳让路。何泽对此很不满:不过是猎户家,怎么能跟我这世家子比!何况两家有仇!
然而每次还是要让。
如今何泽正陪着兀轮,远远见到沈淳父子在护卫的簇拥下过来,何泽就想着借兀轮王子的势让沈淳给他也让一次路。
正美滋滋等着呢,沈淳的护卫忽然一股脑儿冲过来,驱赶他们这边的随从,轿夫脚下一晃,差点把他从轿子里颠下来!
在后面乘着轿子的兀轮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身手好,从轿子里冲出来,大叫道:“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沈淳的人根本没搭理这边,护着沈淳父子施施然顺着大路扬长而去。
兀轮莫名奇妙,搞不清楚状况。
过路人等三三两两指着这边议论纷纷,看热闹。
沈淳的队伍都走出好远了,何泽才费劲巴拉地从轿子里爬出来,望着沈淳遥遥背影,咬牙切齿大叫:“沈淳!你冲撞王子,我要告你,明日大朝本官定要参你个不敬之罪!还有你家那个兔崽子,我看见他了!”
路人见是何泽,一哄而散。
何泽这才想起要摆一摆世家子弟的风度,可惜,观众们已经带着他气急败坏的形象不见了。
第二日大朝,何泽果然把沈淳父子给告了。
怒冲冲气汹汹委屈万分。
邵英耷拉着眼睛看着何泽在底下历数沈淳与沈栗的罪状,心里烦躁异常。
何家怎么就不能消停些!
当朕不知道你们私下里的小动作似的,当朕不知道你们想借着和亲得好处似的,把朕当傻子耍呢。
邵英缓缓出了口气,能招呼这么多朝臣附和和亲的提议,何家的势力仍然不小。为了朝政平稳,朕再容你们几年。
“沈侯可在?”邵英问。
骊珠在一旁道:“回陛下的话,礼贤侯今日并未上朝。”
其实早朝不是什么官员都得去、都能去的,能常在朝中露脸的在官员总数里其实不多,有些人根本没资格,有些人则是在别的时间去见皇帝。
比如说阁老们吧,有时候是皇帝直接给叫去乾清宫开小会的。有些御史则是轮班制,还有些是要参人了你再去,无事可奏就别凑热闹了。
沈淳如今赋闲,用不着天天上朝。
今天就没来。
“宣来,还有沈栗,叫他也来。”
对于何大人的指责,沈淳面无表情,沈栗则是莫名其妙。
“家父一个盛国品侯,为什么要给北狄的王子让路?”沈栗摊手道:“不是一国的,兀轮王子的品级在家父面前不好使啊。”
辅封棋的嘴角就是一抽。
邵英挺喜欢沈栗的调调,轻咳一声,没说话。
何泽气道:“兀轮王子虽是北狄人,却也是王子之尊,你父子不但不加以尊敬,还下令要侍卫驱赶,不成体统!我盛国乃是礼仪之邦……”
“讲礼仪不是处处退让!”沈栗道:“家父半生与北狄人激战数次,学生手刃忽明,不是为了有一天在盛国的土地上还要给北狄人卑躬屈膝!”
其实何泽要是仗别人的势,沈淳还真不一定跟他计较。不过是先走一步后走一步而已,沈淳没那么小心眼。可惜,何泽偏偏拿着兀轮当令箭,沈淳和北狄的仇大了,兀轮?呵呵!
沈淳当年差点让二王子忽明逼得自戕!兀轮前一阵还打算刺杀自己的儿子沈栗,何泽用兀轮压他,沈淳还就不肯让了!
何泽怒道:“不过是让个路!”
“不过是让个路,为什么偏偏要我盛国的侯爷相让!”沈栗紧接着道。“不说兀轮王子,北狄使臣窝窝儿见了陛下也只是行个大礼,尚不肯跪拜,凭什么我盛国的侯爷必须得给北狄王子让路?不肯让就得被参,就得问罪?”
朝上的官员们纷纷点头,兀轮王子纠结于让屡次领兵与北狄人交战的盛国高官让路,这事情是有些敏感。礼贤侯不肯让也不能说有错,嗯,这可事关我盛国的脸面。
沈栗把一个让路问题升华为两国体面问题,很容易就得到了官员们的认同。就连素日里与何家亲近,赞同和亲之事的人也一样:北狄三年前还和盛军在李朝国打仗呢,你兀轮如今没把公主娶到手就想在盛国如此耀武耀威,要是真让你成了盛国的女婿,你还不上天?
邵英斜着眼看何泽。
何泽脸都绿了:“你这是胡搅蛮缠!”
“欸,何大人,”沈栗肃容道:“这可不是胡搅蛮缠,这是很严肃的问题。”
沈栗拱手道:“请问何大人,您吃的是谁家的俸禄啊?”
“自然是皇上的俸禄,是盛国的俸禄。”玳国公插口道。
“哦,”沈栗漠然道:“学生还以为何大人领的是北狄的俸禄呢。”
“你……你胡说八道!”何泽指着沈栗。
沈栗上前一步,把何泽的手拨开,冷笑道:”何大人既然吃着我盛国的俸禄,做着我盛国的官,流着我盛国人的血,怎么却处处为一个北狄的王子说话?您不是当初投错了胎吧?”
这话说的……
邵英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没笑出来。
何泽的绿脸又变得通红,怒气冲天!
“要是您那么仰慕北狄,不如请皇上着人送何大人也去和个亲?”沈栗似笑非笑道。
玳国公顿时爆笑:“哈哈哈!好主意,和亲嘛,嫁女都行,入赘也该可以嘛!何大人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美……美姿仪!皇上,臣觉得沈栗这个主意好,臣附议!”
何泽的脸又青了。
阁老何宿狠狠瞪了一眼何泽。他这个侄子越来越有主意,今日要参沈淳父子竟半点没和自己商量!蠢!皇上怎么可能因为不给北狄王子让路这种原因治沈淳沈栗的罪!
封棋:“……咳咳!”
众位大臣纷纷以袖掩口,侧身而立。
一场严肃的辩论在沈栗的利口之下,竟向着奇怪的方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