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栗愕然。[八一中<文w>w)w].?8>1zw.com
湘王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当年也颇有些声势,若说对会试下手倒也说的过去;狄人……宫门夜开案后,邢秋已经将景阳从上到下过了一次篦子,按说便是有一两个漏网之鱼,应该也掀不起太大风浪,不过,此时北狄还有军队在大同府城外,若说狄人下了死力要在景阳城中闹事以图打击盛国朝廷,也不是毫无可能。
前朝余孽是怎么回事?
太子隐晦道:“当年景从者颇多。”
沈栗苦思半晌,方才恍然。
盛太祖邵廉当年打天下时,前期还是有些艰难的,直到半壁江山落入掌中,前朝末帝又被道士一颗仙丹喂死了,拼死抵抗邵廉的力量便渐渐熄灭了。前朝遗臣有绝望殉国的,但更多的则选择了“望风景从”,说白了,就是做2臣,归顺投降。
考虑到境外北狄人一直等待时机,跃跃欲试,邵廉担心陷入腹背受敌之危,而前朝本就将江山搞的民不聊生,再打下去只怕会造成更大的破坏,便也点头招安了这些人,盛国得以飞立国。
然而邵廉没有想到,这些被招安的势力中,有老老实实做事的,更有不少心怀叵测,暗暗伺机“复国”的人。
邵廉曾无数次后悔当年轻易接受降臣,没有彻底剿灭这些余孽,导致如今鱼龙混杂,无从分辨。
再想下手清理朝野,不容易了。很多降臣已经与老臣们攀上关系,甚至结成姻亲,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没有抓到切实证据,邵廉不能随便处置降臣了。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邵家的两任皇帝,卧榻之侧,时时有人窥伺,岂能安睡?
太子叹道:“这些年朝廷里频出怪事,比如说大理寺,也曾有戴罪官员离奇死去。你可记得姚宏茂之死?”
沈栗点头,当年姚宏茂诬告沈淳杀死朝廷命官,被揭穿后在大理寺狱中莫名死掉,直到如今也没有下文。
太子气愤道:“每逢查到些端倪,参与者便先一步被杀人灭口。”
沈栗若有所思道:“出了纰漏便用命来填,倒是有些何家的风格。”
太子瞳孔一缩,半晌轻笑道:“你还真敢说啊。”
这是明晃晃的上眼药。何家可是当年降臣里势力最为雄厚的,因着何家曾经支持过湘王,如今又亲善二皇子,皇帝如今本就不大喜欢他们,沈栗这番小话若是传到皇帝耳旁去,也够何家喝一壶的。
沈栗满面坦然,十分不要脸道:“学生与何家人已成死敌之势,说他几句坏话并不稀奇。学生也是随口一说,殿下不要听信就好。”
太子无语。
话你都说出来了,还叫人当耳旁风?父皇如今正因断了线索暴怒,吾这伴读可真是……既狠又黑。
太子心里暗暗高兴,何家总是绕着二皇子转悠,沈家与何家结仇,是太子愿意看到的。
太子瞥了雅临一眼,雅临会意。沈栗这番话,自然会在合适的时机传到邵英的耳朵里。
“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在吾面前说了。”太子咳了一声,板着脸道:“吾不爱听。”
沈栗恭敬应道:“是,学生失礼了,日后万不敢再犯。”
抬头与太子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几年的伴读生涯,沈栗与太子还是很有默契的,自然可看出太子眼中隐含的鼓励。
会试舞弊案断了线索,朝廷对心急如焚的举子们还是要有个交代的。
杨菽、杨苎不用说,被判了斩立决。考官们均得到了罚银、降职及一年至十年不等的不许升迁的惩罚。对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来说,这几乎意味着自己的官位已经做到头了。
顺天府尹顾临城欲哭无泪,他虽然没有被降职,但被罚四年不许升迁。顾临城已经在顺天府尹的位置上坐了很多年,如今还要继续坐下去。
“哪怕迁调也成啊,这位置真的不好坐。”顾大人搂着老婆委屈道。
然而对大多数举子来说,处置考官还在其次,如果上次会试的成绩能够作废,朝廷重新组织考试才是他们迫切盼望的结果。
邵英并未满足他们的愿望,除了杨苎的位置上换了沈栗的名字,一切照旧举行。
这怎么可以?
辛辛苦苦吵闹了大半个月,不就是为了得到一次重新考试的机会吗?落第回乡真的很没面子的皇上,再给我等一次机会吧皇上,既然是舞弊案怎么可能只有沈栗一个受害者呢皇上,要不您命令缁衣卫再查一查吧皇上……
大失所望的举子们到底还是跑到宫门前闹着上书去了,被拒绝后,竟然就在宫门前长跪不起。
沈栗“又病了”,躲在府中,任何人都不见。
景阳的读书人要么被人鼓动,跑去宫门口跟着请愿,要么如沈栗一般,紧闭门户,躲藏起来。
“这是要威胁朕吗?”邵英怒道。
得知会试舞弊案是有人特意安排,意在为了鼓动读书人闹事后,邵英的态度反而强硬起来:“既然他们愿意跪,尽管跪去!”
热血上头容易,冷静下来后想明白的人也不少。于是,请愿期间不断有人“晕倒”退出了队列,宫门前的人数渐渐从三百余人减少至不到一百人。剩下的这些,便都是会试落榜的人了。
当得知皇帝已经命人准备殿试之后,终于生了死谏事件。暴怒的皇帝下令还留在宫门前的所有举子一律革除功名。
读书人此时才意识到,这天下到底是邵家的。所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惹恼了皇帝,搞出再多花样也是没用的。
伴随着会试舞弊案结束的还有大同府战役。
直到天气转暖,冰墙解冻,北狄人仍然没能给大同府造成太大的损失。草原上的牧草已经芽,没有在这场战争中得到任何好处的北狄战士急于回到牧场,不再愿意听从领的命令。更重要的是,去年这场罕见的雪灾所带来的饥寒,促使北狄的政局生变化。
大汗已经老了,没能再次控制好王庭,王子们失去控制,急不可耐地开始争权夺利。在这种混乱的局势下,北狄已经无法支撑起一场对外战争。
留下一地尸体,北狄人遗憾地撤退了。
到了殿试这一关,沈栗反而不用愁了。简在帝心的意思就是,当皇帝作为主考时,只要能老老实实写完文章,就不会被辍落。
然而沈栗仍然有些心神不宁。几天前,沈淳忽然交给沈栗一份名单,告诉他:“你的妹婿将在这几个人中选择。”
沈栗头都要竖起来。对自己的姐妹,沈栗还是上心的。在这个时代,和离算是离经叛道的行为,婚姻几乎就决定了女子的命运。拿着名单,沈栗扯着霍霜和宫淅挨个打听,唯恐看错了人,妹妹嫁的不好。
几个人选的出身都不算高,沈栗有些犹豫。
他明白沈淳的意思,沈家在出了皇太贵妃,又力推邵英上位后,势力达到了顶峰。邵英是个温和的皇帝,所以轻易不会做出兔死狗烹之事,但邵英同时也是一个主张集权的皇帝,他绝不能容忍沈家继续做大。因此在老侯爷留下的势力还未消散之前,沈家已经不适合结交太显赫的姻亲。
嫡长女已经配了玉琉长公主的孙子霍霜,剩下的几个庶女,沈淳便打算相看几个出挑的读书人——不能找门第高的,便去找才能好的。这些人出仕后,成长起来起码还要一二十年,那时沈家在军中的影响应该已经淡化,彻底完成了由武转文的过程,几个女婿正好成为沈栗的助力。宫淅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得到了沈丹舒。
沈栗道:“还是要看妹妹的意思。”
沈淳皱眉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妹妹见过几个外人?叫她自己挑,也只会看脸罢了。”
沈栗道:“那也得教她见见,若是实在不入她的眼,便换个人选。我沈家的姑娘,还怕找不到女婿吗?”
沈淳大怒:“难道你老子的眼睛是歪的?”
沈栗撇撇嘴,在老爹那里是为家族将来打算为重,可八姐儿若是看不对眼,叫她日后如何过日子?
整个殿试,沈栗倒有一半心思是放在“未来妹夫人选”身上的。沈淳嘱咐道:“若是此人能得中一甲,便是你的妹夫了。”
神思不属地交了考卷,沈栗眼也不眨地盯着“未来妹夫”,可怜的考生还一无所觉,不知自己已经被礼贤侯府调查个底朝天。
易硕,字杰立,乃是此次会试头名,今日仍是一袭青衫,正是前些时候在唱卖何溪讨饭碗时提前跑路的人。
神思不属的除了沈栗,还有阁老何宿。
沈栗是在观察未来妹夫,何阁老却在愁。皇上平日里也愿意听听他的想建议,唯有涉及沈栗时,皇帝一概不听何家人的意见。何阁老是很想在殿试时给沈栗制造些障碍的,奈何皇帝根本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辅封棋瞥了一眼何宿,何家与沈家的恩怨早就出了名,谁能放心叫何宿见到沈栗的卷子?
进士及第,跨马游街,春风得意,神采飞扬。
似乎此轮科考总要出些奇事。会试时出了舞弊案,殿试过后,景阳又轰动了。
新科榜眼易硕易杰立被新科探花沈栗沈谦礼带着人抢回了礼贤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