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有心没心的争执,最终以对方的不再反驳作为结束,有长空在我们之间调和,也总算是让我和缘一基本认识了彼此,没生生让这次会面以不欢而散作为收尾。
不过,缘一真的很不会说话,总挑我不喜欢的说。
但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总能在我濒临爆发之际及时打住,我都怀疑他是在故意试探我的底线。
每当这时,我就会猛盯着他的脸瞧,提醒自己,唉,他还是个孩子,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呢?
而在这次分别后,我也只是偶尔想要和人聊天时才叫长空将我带上,虽然缘一说话总是踩到我的雷。
所有鬼中,我只想跟鸣女和长空聊天,因为最熟,但又因为太熟了,他们非常清楚我的喜恶。
长空是净挑我喜欢听的说,而鸣女,则干脆就是无条件包容了,不管我说什么,都能够笑着说我说的对。
我还是想听听其他人的看法的。
就这样又过了几年,缘一早不是当初的小孩子了,长空总是和我说缘一有多么厉害,明明不过是个凡人,却能够做到许多凡人都做不到的事,就连学习事物,也是不论什么都能够马上就轻松上手。
我想起自己还是人时学习那些礼仪什么之类的时光,顿时对缘一感到羡慕忌妒。
天赋啊......
然后我也听长空说了缘一眼中所见异于常人的事。
他管那叫通透世界。
我摸摸自己的胸口,想道,我真的有七颗心脏?
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压下来的瞬间,我连忙告诉自己,不,我没有心,缘一只是在跟我开玩笑,他是乱说的。
是的,就是这样。
我的窒息感马上就好多了。
缘一不是不好奇长空为什么外貌一直是他们初见时的模样,他也问了,长空跟我说,他告诉他自己得了一种长不大的病。
我当时听闻后,笑到眼睛发酸。
是啊,一种名叫食人鬼的病。
不只长不大,也不能晒太阳,还必须以人为食。
这可不就是种病吗?
跟长空不一样,我身为鬼之起源,是能够自由调节自己的外貌的,随着时间过去,我渐渐改变自己的外貌,慢慢抽条慢慢发育,仿佛真的是在成长一般。
尽管这不过是个假像。
有时候,我都差点将自己也给骗过去,以为自己真的只是个普通人了。
但就算我真的是个普通人,那段幸福时光我也早回不去了。
幸福时光?
上辈子的记忆早已遥远到不可追朔,所谓的幸福时光,不过是指父母仍在,而我也还是个普通人时。
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很久......
以前的事了。
如果我还是个普通人,也许父母依旧会给我生下一个弟弟,他会天天追在我后面一颠一颠的跑,甜甜的叫我哥哥。
我会教他读书写字,偶尔讲几个在当时可说是异想天开的故事给他听,也许有时会吵架,但终究还是会和好。
但这一切从我变成怪物的那刻起就不可能发生了。
他恨我。
我知道的。
他不只自己恨我,也要让在他其后的所有后代都恨我。
---
我最近又找了一个医师,因为都过了几百年了,医师们的能力应该也有所进步,说不定现在的医师有办法让我重新回到阳光下呢。
虽然期望很可能会落空,但生活已经如此不堪了,总该想些好的事情。
那时我听闻有一位十分优秀的医师,但却身怀绝症,并且孩子也尚未长大,我当即有种就是她了的感觉。
我问她想不想活下去,活着亲眼看见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
医师小姐很聪明,马上就问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也就不能晒太阳、外貌从此定格,必须吃人等等。
我如实的将弊端告诉她。
死亡将至,她只是稍微想了下就答应了。
刚转化完成时,她的状态看起来还是稳定的,我就没拦着,直接让她回到自己的家里。
母亲和自己的孩子间是有感应的,我相信她作为母亲的本能,能够让她控制住自己变成鬼后的本能。
但一切是我太过想当然了。
她差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和丈夫。
是的,差点。
丈夫死命护着孩子,亲眼目睹她化做恶鬼的模样,身上在我来前就已经有不少的伤口,地上布满零星血迹以及几块布料残片。
在我控制住她避免了这场悲剧后,医师小姐的丈夫在她仍旧没有理智的这段时间里,脚步不停的离开了这个地方,除了孩子,什么也没带上。
我有告诉他医师小姐迟早会恢复意识的,但男人依旧十分坚决。
在走之前,他求我,如果他妻子恢复理智了,请不要告诉她关于他和孩子还活着的这件事,只告诉她他们死了就好。
男人说,孩子在母亲化做恶鬼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吓昏迷了,他希望在自己孩子的记忆里,他的妻子与那面貌截然相反的恶鬼毫无瓜葛。
等孩子醒来,他会告诉自己的孩子,他的母亲已经病逝了;他会告诉自己的孩子,那个化做恶鬼面貌的母亲,不过是他因为太过思念所造成的梦境。
他会让自己的妻子于孩子记忆中,永远是美好的样子。
我按着仍在咆哮嘶吼的医师小姐,目送他们背影消失。
医师小姐的名字叫珠世。
在她恢复意识后,我告诉她她的丈夫和孩子都已经死了,而她看着地上的鲜血和布料,丝毫没有一点怀疑。
她甚至抱着那件小小的、沾血的残破衣服哭泣。
然后扶着墙干呕了很久,但什么也没能吐出来。
傻姑娘呦,你什么都没吃下去,怎么可能吐的出来?
嘴里的血腥味也不过是她用自己的嘴去攻击人时,在伤口上沾到的。
其实孩子被她丈夫保护的很好,那是她丈夫怕她不相信,自己替孩子换下撕烂的,并且在自己的各个伤口上都蹭了一遍,也没忘记将自己身上不用过多修饰的衣服给换下。
如果医师小姐细心一点,将每个地方都检查一遍,她就会注意到其实少了两套衣服,就是被他们穿走的那套。
但是关心则乱,她只记得哭了,我还没跟她编造什么,她就已经自己脑补出了她在杀害自己的丈夫跟孩子后,把他们吃得干干净净、尸骨无存的假事实。
真让人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