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容容听了,若有所思道:“王公子将来是一定要干番石破天惊,名动千古的大事的!只不过是世间早晚而已!”
欧阳修却是笃定说道:“这个,我做老师的,也是能猜到一二!只不过,我担心介甫的性格,若是事情不能如他所愿,他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高容容听了,却更是胸有成竹道:“这个……老师,学生倒是不敢认同!王师兄虽性情耿直,但是也虚冲!他和我说起过,要是以后仕途上遇到了挫折,他就会抛下世事,过起逍遥的隐居日子来!”
欧阳修听了,眼儿却是露出光彩,他对着容容道:“介甫居然还和你说起这个?可见,在他的心里,已是将你当成朋友了!你可知,我这学生交朋友,可是极谨慎的!他要是真这样想,我倒是替他开心!看来,我给他推荐的那些王维孟浩然的诗,他也没有少读啊,如此很好,很好!这以后要是真进了官场,自是要懂的进退的!看来,他读了这些年书,果是进益了不少!”
想想欧阳修又道:“容容啊,这时辰已过,你也和我说了好一会子话了,不如,我先送你回去罢!”
这时,薛氏从房里出来,笑着拉过容容,说道:“丫头,你既然拜了师,我这做师母的,也该送些什么,给你当作见面礼才是!可是你知道,你师父是清廉之人,为官多年,却是什么都没积攒下!亏了我还有些多年的体己,今儿个,我就将我年轻时戴的一只凤头钗送给你罢!”
说着,薛氏便从袖中取出一只精致夺目的凤头钗,高容容见了,立刻就喜欢上了,可是她口中还是说道:“师母,这怎么可以,这只凤头钗,定是你的心爱之物!师母还是自己收着罢!”
薛氏看着容容乌黑油亮的头发,慈爱地说道:“容容,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知道,我的膝下并无女儿,是以我心中,竟是很喜欢你呢,我私下里,是将你当作我的女儿般看待!所以,你就别客气了!你瞧,你的头发是多好看,插上这只红翠金灿的珠钗,该是多好看啊!”
可是容容学机灵了,她心中虽爱慕的紧,口中还是说道:“师母,这无功不受禄,我回去了,我的母亲见了,定是要责怪我的!”
?薛氏听了,心中倒是跟喜欢她了,她笑道:“无妨!你这就戴在头上,你母亲见了,也是喜欢的!这是我的心意!你不收,便就是拿我当着外人儿!”
欧阳修见了,便在旁呵呵笑道:“容容,你就戴了罢!你是我的女学生,你可知,君实姐夫子固这些人,听说你要拜了我为师,都是开心不得了!你每天里收拾的清清爽爽的,到了我跟前读书写字,我的心里也是看的高兴!”
高容容便不由羞赧道:“师父,我并不很喜欢打扮!在我看来,女孩子的学识远远比相貌重要呢!”
可是欧阳修听了,却是大不以为然道:“容容,这内外兼修,不也是很好么?长得好看,难道是你的过错么?这自古以来,才貌双全的女子可是多呢!远的不说,且说这……”说着,倒是连连感叹了几声。薛氏心知丈夫又有些痴病了,便赶紧说道:“永叔,这扯着扯着,你总能扯到这上面!我知道,你从前可有一个如意的才貌兼备的心上人!只是你们没有缘分,如今是天各一方!是以你这心中总是念念不忘!”
想来,永叔你也常背着我长吁短叹罢!只可惜这时光不能倒流,春水不能往西去!”
欧阳修听了,眉宇间忽地觉得惆怅起来,他对着薛氏,口中讷讷说道:“我的夫人!虽念着经书,可也是好一番口齿!”
薛氏倒也就住了口,将凤头钗插在了她的头发里。欧阳修笑着拉起高容容的手儿,出了自家大院,送了她回了家。欧阳修笑道:“容容,我送你进去!”
高容容便道:“哎呀,老师,我都九岁了!又不是蹒跚学步的孩童,哪里就这样金贵!这每天我不都是要过来的吗?不必不必!我长大了可还要四处走江湖呢?我需练胆!我知道老师事儿多,老师还是快些回去罢!”
欧阳修听了,便呵呵说道:“那么好!为师可等着你长大后,成个走南闯北的女侠呢!”
说着,欧阳修便也就返过身子,高容容便欲抬脚进门。她刚想唤一声‘老院公’,只见她身后忽地被人拍了一下,倒是唬了她一大跳,她心中一惊,再回头看时,身后却是立着小小的苏轼,高容容便道:“子瞻,你干什么?难不成,你已是在这里等我多时了?”
苏轼便呵呵一笑,说道:“姐姐,今儿个,可不止我一人!”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苏轼后头又走来个苏辙,高容容不由问道:“苏子瞻,你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苏轼便从怀中取出几块碎银,对着她道:“姐姐,今儿个我是和我弟弟,特地来请姐姐去饭馆吃饭的!一则,子瞻谢谢姐姐上次请我去茶馆喝茶听戏,二则,子瞻我还要谢谢姐姐一家,给我父亲介绍了好房子。子瞻我虽年小,但是知道‘滴水之恩不可忘’的古训,是以今日我和弟弟子由,替父亲抄写诗书经文,得了些碎银,就巴巴儿地来请了姐姐,还请姐姐赏光,给子瞻一个脸子哦!”
高容容便笑道:“子瞻,子由,我知道你们手头不宽裕,得了这些银子,也自是不容易!我哪里好意思,让你们请我吃饭!这些银子,你们还是好生收起来罢!买些笔墨纸砚的比什么都好!我比你们年长,若是要请客吃饭,自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请你们!”
她倒是苦心说与,可是苏轼哪里肯听,他直言道:“姐姐,子瞻既然是诚心请姐姐,还请姐姐就给了我一个面子罢!”
高容容倒是好奇起来,她问道:“子瞻,你们这样你父亲可知道么?”
苏轼苏辙听了,连连点头说道:“家父一概知道!”
高容容听了,无法,只得爽快说道:“既然子瞻兄弟执意如此,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苏轼和苏辙听了,都笑道:“姐姐,既然你答应我了,咱们便就上街去!你可知,现在这时节,正是鲈鱼刀鱼和河豚上市的季节!这汴京街上各家的饭馆里头,可都是打着这个招牌呢!”
高容容却是笑道:“子瞻,你少来诳我,这里是汴京,处在黄河之源。那鲈鱼和河豚都在长江中下游洄游,距离汴京自是千里之遥,难不成这些鱼儿,都跳到岸上,再跃到那黄河里,等着你们捕不成?”
高容容想想又道:“我知道你是个吃货,可也不要为了请我,苦心编出这些个来?”
苏轼听了,呵呵一笑,便道:“我的姐姐!我告诉您嘞,这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走的,只要好弄来吃,这汴京城里是应有尽有呢!”
高容容听了,为难说道:“子瞻,我自是相信你的话儿!只是,这搬运鲈鱼是个技术活儿!这里又没有个冰箱冰柜之类的,这老远老远的路,这些鱼儿要是都运了来汴京,岂不是都坏了发臭了不成?”
苏轼皱眉听了半响,好半天才笑道:“姐姐,你说的是这个啊!放心放心!这街上各处的饭馆可有的是办法,储存食物都有自制的冰柜,运了来,就放在地窖里储藏着,客人若是要吃琼州的荔枝和椰汁,只管问跑堂的点就是!”
高容容听了,脑中便在飞快搜索,是否自己在哪部书上,读到过古代冷藏的方法!她笑着对苏轼和苏辙道:“既然有这样好的吃食,那咱们可就去!子瞻子由,你们不知道,我是最爱吃这些江鲜的!”
苏轼听了,心中更加欢喜,他笑道:“姐姐的话,子瞻我都是记住了!我们赶紧上街上去罢!反正,如今你的父母也不拘着你出去了!你是自由的了!哪里还有比这个更好的事儿呢?”
说着,倒是叹息起来。容容听了,倒是反问道:“子瞻,你的父亲也是汴京城中的才子一枚,我觉得他对你们倒还是开明,你瞧你们上街逛玩,都可随意自处,你怎么叹气了呢?”
苏轼便道:“姐姐,这自由可是分两种,一种是关乎心灵的,一种只是肉体的自由,我苏子瞻如今就是只有肉体来去自如,而这心儿却是捆缚着的!”
高容容见他这样一个八岁的男童,口中倒是说出这番老练的话来,初时心中自是惊异,可转而一想,他不是苏轼苏子瞻么?这日后是一代大家,在这个年纪发出和年龄不相称的早熟,也就当作是正常的罢!当下三个人手拉着手儿,不一会儿就来了熙熙攘攘的汴京大街之上。高容容看着这处处高楼林立的饭馆酒楼,忽然担心起来,说道:“子瞻,你的那些银子可够用么?你知道,今儿个我当时你诚心请我的,是以我就没带一点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