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默默从手中拿出一只墨色的锦盒,他苦笑着说道:“姐姐,我这个还请你收下!是子瞻我的一片心意!”
高容容看着那只锦盒,手儿却不接过,她笑道:“子瞻,我谢过你的一片心意了!只不过,我从来不是太在乎美丑黑白!这养颜丹,你还是留着给暮雨姑娘罢!”
苏轼听了,心中是一片伤心,他道:“容容姐姐,这是子瞻我的一片心意!这送给姐姐的东西,我是在心中斟酌了又斟酌!哦……是了,我真傻,姐姐如今是大宋的太后,要什么美容养颜的东西没有!我可还巴巴儿地送了来?”
高容容听了,便长叹了口气,说道:“好罢,我就收下了!”
高容容看着这只墨色的盒子,打开里头的玳瑁盒子,见了里头的药膏,只轻轻一闻,便知是极好的东西。高容容笑道:“子瞻,你如今也是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还不成个家呢?那暮雨你也可以收为偏房妾室了!莫非,你倒是要步入司马光和王安石的后尘!”
苏轼见高容容接过了盒子,不知为何,他的心情又变得大好。苏轼不羁的性格又开始展现,他看着年已二十出头,可模样仍似二八少女的高容容说道:“容容,我当然是要步入她们的后尘!因为他们年纪大的时候,我苏子瞻可还年轻呢!和姐姐自是一对神仙眷侣!”
高容容听了这话,不禁笑道:“子瞻,你坐罢,你最是喜欢这样胡说!”
可以苏轼听了,却是一本正经起来,他慢慢吞吞地喝完了高容容给他递上的杏仁茶,说道:“姐姐,我并没有胡说!如今我就是一心在等待着他们慢慢老去!我有的是时间,这一点,他们都比不过我!”
高容容听了,正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话了!当下她只得说道:“子瞻,如今你的礼物我也已经收下了,方才我已经说过的,今天我和你是不谈公事的,那么你可还有什么私事儿?”
高容容问道。苏轼听了,幽幽说道:“看来,我虽年轻,可是在姐姐的眼中,我到底还是排在了后面,这可是真叫人伤心啊!”
苏轼边说,边假装拭泪,此时的高容容,心中已是疲乏之极,她抱歉地看着苏轼,口中说道:“子瞻啊,今日我很累!我想早些歇息,你若是没有什么事儿,能不能就请先出宫去!嗯……我决意放你去黄州做个地方副官,你意下如何?”
苏轼听了,心中一沉,不过他还是知道,对于一个刚入仕的进士来说,这样一个拥有实权的地方官,已经是厚待他了。高容容笑道:“子瞻,那个地方,先时介甫也曾去过的!你到了那里,争取比介甫做出更大的政绩来,我就将你重新调往汴京!”
苏轼听了,便将目光看着远处,口中一字一句道:“姐姐,为了能早些返回汴京,是以我在那黄州,一定会好生监责,绝不辜负了姐姐的期望!”
苏轼说完了,便朝着高容容深深鞠躬,退了出去。苏轼就要离开汴京了,高容容想了想,最后只决定送他一壶美酒,命太监送出宫去给他。苏轼正和三五友人,备车骑马到了那驿站旁,和前来送行的友人话别。彼时太监驾着马儿,也就来到了这汴京郊外,将这壶美酒送给了苏轼。苏轼见了,自是大喜,当下便将此酒喝众人分了。就在此时,远处忽地奔出一个年轻的少女,她看着就要远行的苏轼,忽然落泪。黄庭坚眼尖,已是看见了那个少女,是那日酒楼里高容容赐给苏轼的那名舞伎,黄庭坚见那叫作暮雨的姑娘,此时已是踉踉跄跄走了来,脸上是梨花带雨,心知此时有好戏看了,便笑着对苏轼道:“子瞻,你瞧谁来了?”
苏轼正举着酒壶,意欲将最后一口酒喝下肚去,听了黄庭坚之言,转身回了头,竟看见前方草坡之上,暮雨也卷了个包袱,跟着他来!苏轼心中是哀叹一声,暮雨此时已是走到他们的面前,她对着众人行了礼,方看着一脸别扭的苏轼,口中说道:“苏相公,今日你要去黄州赴任,你告知了老爷夫人家中诸弟,为何就瞒了暮雨一人?难道暮雨不配知道相公去哪里么?”
苏轼见了,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暮雨姑娘,我这离开汴京,并不是去哪里游山玩水!而是去上任!你一个姑娘家,跟着我可是不太合适!不如,还留在汴京城中,我的家里罢!”
可是暮雨听了,坚决摇头道:“相公,我是太后赐给你的!自然你去哪里,暮雨我就跟到哪里!”
黄庭坚和曾巩听了这话,都不禁相视而笑。曾巩是个软心肠的人,看了暮雨已是眼睛哭成了桃子了,心中是大不忍,他对着苏轼说道:“子瞻老弟,看来这暮雨姑娘,对你是一片痴心啊!你不妨考虑考虑,将她也带了黄州去。毕竟,这一路你们也就可以做伴啊!”
暮雨听了,赶紧说道:“是啊!苏相公!暮雨会干活,会做很多很多活计!我到了黄州,会为相公你做饭洗衣,端茶倒水,只要相公差遣,暮雨都是无怨无悔!”
苏轼听了这话,眉头是拧的更深了,他不解地看着暮雨道:“我苏轼自认为就是一个不合时宜的废物,你为什么偏偏要这样对我呢?”
暮雨听了,也管不得此人送行的人甚多,当下便脱口而出道:“苏相公!暮雨就是喜欢相公的诗词,就是仰慕相公的为人!与其他都是无干!”
苏轼听了,心中真是为难起来。这正犹豫不定之时,忽听前方又缓缓走来一人,正是司马光。司马光认出了这个叫暮雨的姑娘,便对苏轼道:“子瞻老弟啊,这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暮雨姑娘此番说与,难道你还不感动吗?依我说,还是赶紧将暮雨姑娘,送到你的马车里!不要让她伤心了!”
黄庭坚听了,便也说道:“子瞻!若是太后知道了此事,心中肯定不悦!你不将暮雨姑娘带了走,岂不是在拂太后的面子么?”
苏轼听了,心中却更是觉得难过,他长叹了几声,方对着暮雨说道:“既然如此,我苏子瞻也不是那无情无义之人,暮雨,你就上车吧!不过我苏子瞻丑话可是说在前头,这要在黄州吃苦了,受罪了,可是怨不得谁去!这些,可是你自找的!”
暮雨听了苏轼这样说,心中不禁大喜,她赶紧回道:“如此,暮雨就多谢苏相公了!”
说完,就朝着那众人身后的马车而去,苏轼的一个忠心老仆,倒是很殷勤地将她送上车去。黄庭坚见了,便艳羡着看着苏轼道:“子瞻,要我怎么说你才好?你明明就白得了一个美人坯子,却还不知足!我真不知,你这心里竟是看上哪一个了?”
司马光听了,还是温言对着苏轼道:“子瞻,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暮雨姑娘,我看是你的有缘人!你就好生待她罢!”
苏轼见了司马光,便上前道:“君实兄,你也来了!正好,我有话要对你说!”
说着,苏轼便回头朝着送行之人说道:“子瞻我还有一些话,要单独与君实兄讲,还请各位稍等片刻!”
车马上的暮雨,此时也遥遥听到了,她目送着苏轼和司马光一道,离了人群,来到不远处的柳树下,低低地说些什么。苏轼手中折了一枝柳,对着司马光,担忧说道:“君实兄,你还在汴京城中!是以消息灵活!那……介甫兄在京口的变法,究竟要持续到几时?”
他说完这话,眉头却是紧拧了起来,又道:“哎……容容她却是支持介甫的!”
司马光看着这柳树下的一汪河水,口中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介甫能去了京口施行青苗法,自是得了容容的支持和首肯!”
苏轼听了,便道:“我就要离开汴京了,心中唯一牵挂之事,就是此事!我到了黄州后,还请君实兄多多写信告诉我,这青苗之法的进程如何!”
司马光听了,便长叹一声道:“子瞻!咱们都是反对变法的!可是我反对的理由,和你们是不同的!”
苏轼听了,奇道:“哦……那君实兄不妨说出来!”
司马光便沉重道:“我之所以没有说处理啊,是因为顾虑着太皇太后的感受!其实我认为变法,也是可行的!只不过要循序渐进稳妥进行!立竿见影的事情我是不相信的!这个青苗法,听起来还不错,但是可行性并不大!农民向官吏借贷,这时间长了,这些官吏就会借机不断提高贷款利率,地方官吏也就会变得更加腐败,从而进一步加重农民的负担!其中个细,子瞻你好好想想,是也不是?”
苏轼听了,静默良久,方说道:“君实,听起来,是这么个理!那么……这其中的弊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心里清楚么?”
司马光听了,便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此时也是虑着了这点!她当然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大宋,难道还不够腐败么?只是可惜,容容她始终是过于理想化了,她心中始终是只想到了好的一面!哎……我曾苦劝过几次,无奈她是丝毫不听!是以我现在也是不愿意多讲了,但愿她能够自己领会罢!”
苏轼听了,便也摇头说道:“哦……却是如此!为今之计,也只有等着京口方面的消息了!但愿这最后的结局是皆大欢喜罢!”
苏轼是乐观派,是以他如是说道。可是司马光听了,却是连连摇头,他大声道:“只恐到最后,这京口百姓是越来越穷,以至无家可归了!”
苏轼听了,便道:“大概不会罢,介甫毕竟还是很有能力的!”
司马光听了,只是说道:“我六岁的时候,就认识介甫了,我和他是多年的好朋友!我深知他的性格和处事!这一次,他初尝了甜头,即便失败了,恐以后还是要竭力鼓动容容变法的!最另我担忧的是,皇上最近是频频和王安石通信,言语之中,对介甫的所为是大加赞赏,只恨不得将他召回身边,留以大用了!”
苏轼听了,便默然了良久,方慢慢说道:“若果真如此,只怕这以后的朝廷,是不能够风平浪静的了!”
司马光苦笑道:“子瞻,我已经闻到了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凝重气味!但愿我们都能在其中安然自处罢!”
苏轼向司马光告了别,又别过了众人,方才依依不舍地和几个随从老仆,并着高容容一行,徐徐往西而去。不想过了这安宁的暮春后,高容容却在宫中接到了一个消息:江南水灾,京口大坝崩塌,洪水滚滚地朝京口城中裹挟而来。房屋桥梁已是被洪水冲垮,一时之间,京口百姓没了房子牲口,只得往瓜洲和金陵方向逃命!这昔日繁华的京口,如今被洪水肆虐,百姓们流离失所,拖家带口,一路哀嚎之声,持续不歇。太皇太后在汴京得了消息,已是急火攻心,当下就病了!这一日,太皇太后在病榻前,将高容容给叫了去,口中幽幽说道:“容容,我看这个王安石,似乎是外强中干啊!这一个救灾安置的问题都尚不能解决好,又何谈变什么法呢?反正现在洪水也未曾在京口退去,不如就先将这青苗法给消除了罢!”
曹后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