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容容听了,心中只觉得无比伤感,毕竟,她这穿越一遭,在这北宋皇宫中,和曹后呆的时间应该算是最久的了!虽然情分不似母子,可是在这平日的相处之中,还是有着母子的情分。高容容本是心软之人,见曹后得了这个不治之症,心中已是觉得伤痛,她只得安慰道:“母后,你是吉人天相!这次一定会没事的!”
曹后目光幽幽地看着高容容,说道:“容容,剩哀家还有一口气,哀家可是要嘱咐你一件事!你务必要答应哀家!”
曹后目光中透着难言的郑重。高容容见了,知道曹后所说,一定是件重要的事。因此便低低问道:“母后,您有什么事,您尽管说出来,只说我能够做到的,我都一定帮母后做到!”
曹后便道:“容容,你先扶哀家起来!”
高容容听了,便将曹后小心扶起。曹后拉住高容容的手,沉吟了片刻,终于说道:“容容,你听哀家说,若是一天,哀家走了后,你呀,你无论如何,将这王安石兴起的变法,给废了吧!”
这话是淡淡的说出,可是在高容容听来,却是心口大震。她微微蹙起了眉头,心中哀叹,她就知道,一病不起的曹后,对于变法,一直是如鲠在喉的。只是碍于小皇帝,她没有过问而已。可是变法一事,并不是神宗和王安石的个人喜好,而是关系着国家社稷兴亡安危之事。眼看着她就要奄奄一息了,可是她不能看着王安石将这大宋,带向一个危险的不可知的去向!如果变法真的走入了歧途,走到这死胡同之内,她在九泉之下,可就真的无脸去见大宋的列祖列宗了!曹后想想还是说道:“容容,你务必答应了哀家!不然哀家是死不瞑目啊!哀家本来是想放手让皇上好好搏一搏,可是,见他越走越远,哀家的心中,却是越来越揪心了!容容,你不让皇上废除变法也行,只要……你答应哀家,将王安石贬官就行!高容容听了,不由说道:“可是……母后,若是这样做了,皇上心中一定不会原谅我的!我……我似乎不能这样做!我的原意是想,让皇上在明处,我在暗处监督着就行!可是心中,并没有想过就将变法给废了啊!皇上正是大展宏图之时,若是我真的这样做了,似乎不妥啊……”曹后听了,重重地咳嗽几声,她艰难地说道:“容容,你……你这是在违拗我的意思么?哀家的话,你如今都不听了么?”
曹后似有责问之意。高容容想了想,还是说道:“母后,不是我不答应你,实在是如今这情势,我不能答应啊!再说,皇上和王安石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曹后听了,冷冷说道:“皇上行变法,便是背弃了祖宗的大义!现在,我要去地下见先帝们了!我当然不愿意辜负了列祖列宗!是以……容容,哀家请你在哀家薨了后,一定要将这变法给废除了!”
高容容听了,心中深深叹了口气,她看着面带期望之色的曹后,心中不忍让她伤心,她便折衷说道:“母后,能不能……将这变法其中的不合时宜的部分,给去掉!保留那些好的部分!若是尽然废除,可不是大大伤了皇上的心!母后,要知道,王安石推行的变法,好些举措是对我大宋子民有利的!”
她是殷切地对着曹后说了这番话。可是曹后选择不听,她只是固执说道:“容容,哀家不想听这些!总之,哀家就是要将王安石给贬官!哎……皇上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对那王安石,简直就是言听计从!本来我还怜惜王安石是个人才,还想让他做个什么实用的官儿!可是如今看来,哀家是估算错了!容容,王安石请你务必将他调到一处边缘之处罢,远离这大宋的政治中心,便是哀家心中所求的了!”
到了最后,曹后简直是将目光怜悯地看着高容容了。高容容不忍看曹后此番眼神,可是心中又不忍心让仲针失望,因此此时的她,真是左右为难,无计可施。曹后和高容容默默对视了半响,曹后先说道:“容容,如今你果然是翅膀硬了,想不听哀家的话儿了么?”
高容容此时,心中已经有了坚定的主张,她将曹后的手,温柔握住,可是目光之中,却是透着说不出的坚定之色,她看着曹后,终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母后,请原谅我,我无法答应您的要求!我……做不到!”
说着,她将曹后的手,轻轻放回到榻上去。曹后紧盯着她,目光中透着一缕说不出的复杂,她缓缓问道:“告诉哀家,是不是你心中还在……想着王安石?你和他,一直暗中有着往来?”
高容容看着曹后,悠悠说道:“母后,您猜错了!不错,王安石是我的朋友!不过,我待他,并非如你想象的那般!”
曹后听了,目光不由大动,她叹了口气,对着高容容说道:“不是王安石……”她思索着,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她终于苦笑说道:“哎……哀家居然忘了……确实不是王安石,而是……”可是这个人的名字,她对着高容容,终于是没有说出来。高容容目光潋滟地看着她,平静说道:“母后,你该猜到的!毕竟我和他都认识多长时间了?是以……母后您该知道我内心的痛苦了罢!我的大好年好,全都无私地奉献给了这大宋的皇宫了!”
曹后听了她的话,似乎也有说不出的悲戚之色,她喃喃自语道:“容容,你说的对,说的……好!你可知,你是如此,却又怎知我不是如此?我从十二岁就进宫了,如今,已经呆了四十余年!我心中的苦,容容你是不能体会的!”
高容容听了,心中激荡,她对着曹后,想说出一番合适的安慰之句,可是想想,还是什么话儿都没有说出。气氛一时静默下来,空气中流动的是压抑之气。高容容只得说道:“母后,您好生休息吧,明日,我再来看您!”
说着,便命伺候的宫女们进殿,自己对曹后行了礼,方欲退出来,就在她将要走之时,忽听身后的曹后,不舍唤道:“容容……你答应哀家的话罢!哀家这样做,不过是思虑周全所想……”高容容听了,却没有回头,步子反而是走得更快了。翌日,高容容留在玉清宫内,神思恍惚,忽听殿外太监来报:“回太后,王大人在殿外候着呢,说是要面见太后!”
高容容听说是王安石要见她,心知此时是多事之秋,好多事儿是逃也逃不掉的,无论怎样残忍,不如都选择坦然面对。因此她对着太监说道:“请宰相进来吧!”
宰相到了个诺,不多时,王安石已然进了殿来,他走路一向极快,从前她年幼时,更在王安石后头走,总是担心自己跟不上他,总是在后头叫:“王大哥……王大哥……请等一等!”
高容容看着已过了三十年华的王安石,现在他走路还是极快,一阵风似的,心中忽地升起许多感慨来。这时间是过得真快,一晃,十七八年便就这样子啊一眨眼之间过去,那话是谁说的?对了,是张爱玲说的,对于年轻人而言,三年五载便就是一生一世,可是对于年老的人而言,十七八年也可以在一转眼之间,残酷地过去。莫非……难道自己真的老了么?高容容面上泛起一丝苦涩。王安石看着默默出神的高容容,恭敬说道:“臣见过太后!”
他是顾忌着高容容身后的宫女太监,若是这玉清宫里没有宫人,相信依着王安石的性格儿,此番他还是会叫高容容的名字儿的。高容容命宫人退下,对着王安石说道:“介甫,你来了,坐罢!”
说着,便命王安石坐下,王安石思怔了一会,方在高容容下首坐了。王安石口中忽然深沉叹息一声,高容容敏感地捕捉到了。高容容笑道:“怎么了,介甫?在这百忙之中,有时间来抽看我?好好儿的,怎么发出叹息之声?”
王安石听了,便将案几旁奉的茶,一饮而尽,眼中苦涩说道:“容容,不要瞒我,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高容容听了,便悠然说道:“介甫,你倒是说说,你都听见了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王安石听了,倒也不隐瞒,他当着高容容的面,坦然说道:“容容,其实我知道,这几天,你心中很是难过和矛盾!我知道是太皇太后逼你,要你将我给贬了!太皇太后是希望我就此,远远地滚出汴京城区,是不是?”
高容容听了,不由苦笑问道:“介甫,你这些话儿,都是从哪里听来?”
王安石听了,方长叹一声道:“容容,这些话儿,只怕朝中的大臣们,人人都已经知晓!太皇太后其实对我,早就不忿,之前都是顾着皇上的面子!不过,既然太皇太后的凤体……”王安石想想,为了避讳,还是没有将此话说出来,不过,王安石说了半句,高容容已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