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五月的时节,高家宅院里的海棠、芍药、牡丹开的是芬芳四溢。高容容立在小池边的一棵树下,悠悠地着这一片大好春景,耳边听着新赁的平山堂的那户人家,院中传来的笛声。高容容想着,这真是《红楼里》里所说的‘良辰美景奈何天,伤心乐事谁家院’了!笛声低沉悠长,听得高容容倒是如痴如醉。就在她想低声和着这个节拍时,就听得身边的丫头小绿说道:“小姐,有客人来了!”
高容容见了这把年纪,已然是三十七八的年纪了,在北宋,自然是老骨头一把了。听得小绿又是这样说与,高容容便在躺椅上,笑着说道:“小绿,我说过多少次了,我都这样的年纪了,你还叫我小姐做什么?我自己听着,都觉得好笑呢!还是依了我之前说过的,叫我一声姑姑吧!”
高容容吩咐。可是小绿听了,却是说道:“小姐,奴婢可不管您的年纪,您毕竟还是待字闺中,奴婢唤您一声小姐,可是有错?”
高容容听了,便笑道:“你无错,无错!不过你要是唤我一声姑姑,我会更开心!”
她想了想又道:“外面的是谁?”
小绿笑道:“这个人,奴婢可是认识的!总是穿一身月白的衫子,看起来是文绉绉的很!不过,文绉绉的人很多,可是他总是看起来这样特别!”
小绿也想不出再用什么词儿来形容司马光,是以只得这样说道。高容容听了,已然知道小绿口中说的是谁了!她笑道:“既然知道是我的客人,怎么不请他进来呢?”
小绿细心地看着高容容的眼睛,笑道:“小姐似乎一直想要见他?他是个最懂规矩的人,还不知主人是否在家,是以他是一定会在外等待的!”
高容容听了,笑了一笑,说道:“小绿,你倒是摸清他的性格儿了!快请他来这里罢,他可是当朝的司马宰相大人!”
小绿听了,举得不信,她摇了摇头,可随即又狠狠地点了点头。待司马光也到了这后园子来,高容容便笑着对他说道:“君实,你来找我何事?”
司马光听了,便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他看着小池,悠悠说道:“容容,其实我来……是想告诉你……我想辞了这宰相之位!是以来问问你的意见的!”
高容容听了这话,口中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她笑了一笑,说道:“君实,你如今都是想好了?你知道,我大宋还正是用人的时候!”
司马光听了,却是说道:“容容,其实这后继之人选,我已然已经都安排好了!”
高容容听了,便问道:“不知君实都安排了谁,做你这后任的宰相?”
司马光笑道:“容容,苏轼苏子瞻就可以!他也经历了这些年的历练,到了这宰相任上,只怕会比我更得心应手!”
高容容听了这话,不禁又问道:“那么,苏轼之后是谁呢?”
司马光听了,顿了一顿,便道:“我看蔡京可以!”
高容容听了这话,却是面色一沉,是以她重重说道:“蔡京?就是那个和高俅在一起的蔡京?他……恐是资历不够吧!你是不是应该另找人选?”
高容容如是说道。司马光一时没有高容容的意思,他不禁笑道:“既如此,那就让蔡京他多历练历练!他这个人虽年轻,可是很聪明!而且似乎也很上进!这几年,练的字儿,可是堪比书法大家了!是个好苗子!”
高容容听了司马光这样说与,再想着苏轼对蔡京和高俅二人,也是这番的溢美评价,心中便知道,不管她是如何阻拦,这二人日后势必将登上历史的舞台了!她是抹也抹不去的!算了算了,人算不如天算,还是由他去罢!她对此已然很厌倦了,既然不能改变历史的进程,那么何不让自己活得舒坦一些,自在一些?因此她决定不管这些了。高容容看着面前的司马光,不禁笑道:“君实,如此说来,你是真的打算决定辞职了?”
司马光听了她之言,沉沉说道:“不错,容容,我的心意已经决定,此生,再不想为官作宦了!你只看介甫,曾经是那样豪情万丈的人儿,如今,也是被黄土掩埋在地底下了!从来功名就是粪土啊,现如今,我才得到深刻的理解和体会!这世上,只有得不尽的功名,可是却难有美满无憾的人生!”
高容容听了司马光之言,不禁问道:“君实,你既然不想做这宰相了,那么我自不会勉强与你!我知道,其实你根本就无意于仕途!这些年来,你是为了我的面子,受尽委屈了!”
司马光听了,却是笑道:“容容,我没有受委屈,我怎会受委屈?年轻时候,我的确存了报国之心,不过我想我也已然老了,虽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可是人总有懈怠的时候!此刻的我,只愿意……”他说着这话时,眼睛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高容容,高容容是认真地听着他说话,只见司马光顿了顿,方继续说道:“我唯愿和你,在一起,平平静静地度过余生!”
高容容心中已然猜测到司马光会这样说,不过听他亲口说出,内心还是不免震撼,司马光继续说道:“容容,你可愿意?我们就此离开汴京,随便寻一个好的去处,每日里青菜豆腐,就这样淡淡地过着一生,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立刻就跟在你的身边!”
高容容听了这话,却是笑着对司马光道:“君实,我知道!不过我得了介甫夫人的恳请,要将介甫生前留下的集子,好生地整理一番!最好能出版,留于世人!”
司马光听了,便也感叹道:“容容,我始终不勉强你,不过,介甫的诗词文稿,还是我来帮你整理吧!”
高容容听了,便道:“你能帮我,自是最好!不过你手头恐怕还有未完的《资治通鉴》罢!我能应付的,我就自己应付好了!我不能应付的,我自会来找你!”
这一刻,司马光该说与的都和高容容说与了,最后,他只是说道:“容容,我们虽然很早就认识,但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却是错过了!事已至此,我只能那样说,莫道桑榆晚,人间重晚晴!我想,夕阳有时候比早晨的太阳还美,我想,你是懂我的意思的!是不是?”
他对她默默说道。高容容听了,轻轻点了点头,她道:“君实,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不过,等你我将手头的事儿,都处理完了,再说也不迟?我们都等了这么长的岁月,又何惧再等这几天?君实,我们能否从容一点?”
高容容如是说道。司马光听了,觉得深以为然,他点头道:“容容,那么我走了!这交接的事儿,我可要好好和子瞻交代一下!确实……也是急不得啊!”
高容容听了,便低头一笑,她看着面前已然四十出头的司马光,此刻却像一个十八少年那样陷入热恋。在送走了他之后,高容容却意兴阑珊起来。那么……自己这漫长的等待的一生,是不是就要有好盼头了?她点头苦笑。今日果真繁忙,在送走了司马光之后,到了黄昏时分,苏轼却又赶着来了。高容容自是热情款待。苏轼却是开门见山,他到了客厅中坐下,便对着高容容说道:“容容,你知道君实向太后提出了辞呈了么?”
高容容点头,她亲自给苏轼沏了一壶枫茶,口中说道:“子瞻,我知道!今日,其实君实他来过!”
苏轼听了,眼中不禁放出光彩,他笑道:“哦,司马光竟是来过?那么容容你心中是怎么想的!其实啊,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朝中的大臣,大半都知道你和他之间,已然互生情意了许多年!只不过他们不说,你还当我们都不知道了?”
苏轼却是调侃起来。高容容笑道:“子瞻,是么?这些大臣们是这样看待的么?我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我瞧着他们,平时各个都装得很是正经啊!可是我知道他们家中,小妾可都是不少!”
高容容说着也喝了一口茶。苏轼听了,便又说道:“容容,且不说诸位大臣都知道你是高容容,不是高滔滔,也不说你和司马光之间的发乎以情,止乎以礼,只说你和司马光之间,这二十多年的默默眷恋和执着等待,已然是一个传奇了!你……还想让君实继续等待吗?现如今,他已然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而你,容容,也是不年轻了!你们若是一生都不能相守的话,只怕他们看在眼里,还很伤心呢!”
高容容听了,默了一默,方道:“子瞻,我不是……不想!只是我手头还有事情未有完成啊!老师的文稿已然完成,可介甫的文稿还没有呢!既然我和他已然等待了二十多年,也不怕再等上几天!”
高容容倒是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