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太初从床榻起身,披上一件蓑衣,从室内走了出去。昨夜明明月明星稀,今早却下起了绵绵细雨,凉风吹过太初的脸颊,显得有几分冰凉,太初看着天空,掐指算下,如今已经步入深秋了,天要寒了。“大祭酒您醒了,可需要用餐?”
一位侍者走上前来问道。太初摇摇头,轻声道“不必了,你且去忙吧,我独自走走。”
侍者告退,太初一个人走出了小院,门口便是一片湖泊,几棵大树的叶子也都已经脱落的差不多了,只有一颗常青树还是一片绿意,深秋的清晨,寒意很盛,而太初却并未有任何的不适,独自一人坐在常青树的树根上,双目微闭。湖面掠过清风,几条鱼儿从水中跃起,雨越下越大,坐在常青树下的太初却不沾分毫,常青树宽大的叶子将所有的雨水挡在外面,犹如一把大伞,为太初遮雨。“大祭酒,您怎么在这睡下了?会着凉的。”
某位身着华服的老人路过,连忙叫醒了太初。太初睁眼道“无妨,稍作休息罢了,杜少师这是要去何处?”
杜少师取出手中的羊皮卷,不由叹道“大祭酒有所不知,我这次来,是向陛下请辞的。”
“如今我以老矣,有如何担得起这份少师的重担,愿就此告老还乡,耕种一方土地,不再涉足朝廷的事情。”
虽说人族寿命已经有所延长,但是人族的寿命不可能与神异相比。这位杜少师也算是跟随黄帝一同打天下的,少师之位,仅在黄帝与一品之下,可以说是权倾朝野,可如今数百年过去了,这位杜少师也已经是老人,两鬓白发,如何再能耐得住繁杂的公文,所以特来请辞。太初起身,朝着杜少师道“少师珍重。”
杜少师回礼,转身离去。雨幕中这位少师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太初伸手接过雨滴,冰凉无比,想来如今已有数千年了,从人族降世以后,他就一直在看着。自天皇氏之后,他就已经走入了人族的视野。三皇氏分化人族,五祖划定传承,东皇太一镇压群兽,人族一路多艰,如今这所谓的太平,也已经算是人族接近成熟的一个标志了。一朝新人换旧人,自己这个位置,是不是也应该给出去。自从坐上这大祭酒之位,已经有数百年之久,这个位置,本来应该是仓颉的。神魔已定,又会有何等灾祸呢。太初缓缓出了一口气,转身步入小院,示意侍者做饭。神魔之间立下了规矩以后,极少再出现神异侵扰人类疆域的事情,黄帝麾下的五大战将这个时候也开始着手恢复秩序,人族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就必定缺少不了交流和沟通,这些大山大河绝对是阻拦他们的一道天堑。为此需要修桥造路,天地何等之大,不管是造路还是修桥,所要消耗的人力物力都超乎想象,为此仓颉划分了两条道路。由朝廷修筑官道,有乡镇修筑私道。官道修建,必定更加的遥远,需要跨过深山大河,达到沟通人族城市的作用,如今人城十八座,这仅仅只是中土黄帝的治下,这十八座城市之间建立起官道,也不会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况且在修建官道以后,沿路还需要人员驻守,以防官道被破坏,连接各个城镇,实现真正的交通便利,允许各地通商,允许各地的文化交流,这就是仓颉的目的。可是难度很大,石材修路,要通马车,就需要能人异士出手,人力终会有极限,有些山岳栖居着神魔,有些山岳栖居异兽,这些地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绕过去,要么就是从中间通过去,绕过去劳民伤财,从中间通过去神异如何能同意。道路还未开始修建,仓颉便已经开始派人前去交涉,各种石材也纷纷从各处运来。大量的劳工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仓颉一声令下,开始修建道路。夸娥氏的巨人们也都随时等待仓颉的调遣,力牧驯养的异兽也都吃饱喝足,准备干活了,但是这个工程就这么搁置了下来,一放就是数年。不是仓颉不想做,而是做不了。人族疆域辽阔,所居住的神异也非常多,单单从帝城往外,就足有数千神异,这路才刚刚铺下去,就已经修到了神异的家门口,这又要进行交涉,规矩刚刚立下,又不能随意的让神异消失,否则这规则等于没立。为了这些事情,仓颉每日都在推演,各方的交涉也从未停下过,忙的焦头烂额。太初所设立的学堂步入正轨,不管是帝城还是乡镇,所设立的学堂全都有先生去进行教学,所教的也不是道理,教的都是仓颉所创造的文字,以及道法,是人便可以学习,修道以后,便要去做工,呼风唤雨,修筑堤坝,调节水利,人人皆很繁忙。人族建立之初,最大的目的就是活下去,一切都为了人族的生存。太初也亲自步入学堂,传授种种知识,每隔十年,太初便会开祭台,为众生解惑,但凡世间生灵,皆可到此来问出心中的困惑,每隔十年,帝城就是一场盛会,无数神魔和异兽都慕名前来。世人更知道这位太初大祭酒,对于黄帝,反而有些生疏。黄帝当然知道这样的情形,也不恼,作为黄帝,他的公务已经繁忙到连恼怒的时间都没有了,每日除去吃饭和睡觉的时间,几乎都在处理各种文书,作为一方天帝,他的麾下不只有人,还有神异,这些事情都会放到他的案前,等待他批阅。某日,太初坐在湖边垂钓,湖畔的柳树已经长大,春天柳枝飘动,格外的喜人。他的身侧,一个穿着白色布衣的男人悄悄坐下,手里拿着一根钓竿,偷偷的坐在那里钓鱼。“你怎么来这里了?公务都处理完了?”
太初轻声问道。男人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处理不完啊,这些神异太多了,而且仓颉那边要处理的事情也多,我还都要亲自过目,今天一个样,明天一个样,简直麻烦死了,这黄帝我都不想当了。”
“那你怎么出来钓鱼了?”
黄帝笑了笑道“这不是偷偷跑出来了,想起来好久没有见过大祭酒了,特意出来见见。”
一条鱼儿上钩,太初将鱼钓了起来,放入自己的鱼篓里,这已经是他钓到的第三尾鱼了,看来今晚可以吃一顿不错的晚餐。放好鱼,太初问道“喝茶吗?”
“喝,先生的茶必须喝。”
太初点点头,回到屋子里取出两个茶杯和一个茶壶,放好茶叶,放在湖边开始煮茶,做好这一切,手持鱼竿,继续钓鱼,忽然眉头微皱,这鱼怎么少了一尾,又看向黄帝的鱼篓里,却多了一尾鱼,这让太初不由笑了。“鱼篓中钓鱼,鱼必中啊。”
“是啊,看来今晚我就能吃上先生的鱼了。”
黄帝挠头笑道。给黄帝上了一杯茶,太初也倒了半杯,喝了一小口,看着波澜不惊的湖面。“仓颉的计划,实现了吗?”
太初这数年并未入朝堂,对于这些几乎一概不知,也几乎没有见过仓颉,这才问了一句。黄帝摇头叹道“哪有那么容易啊,规则立下以后,已经一百三十年了,这路也才勉勉强强的通到三山,力,铁,盐都这四个地方,神异太多了,造路简直是在登天。”
神异确实太多了,人族的疆土也确实太辽阔了,纵然有夸娥氏的巨人,能够扛起山岳,那也需要一点点的铺路造桥,更何况人族内部已经出现了一部分声音,开始质疑仓颉的计划。“老实说,我是很赞成仓颉的计划,修路造桥,使各个地方贯通起来,开启商道,交流文化,对于人族长远确实是大功一件,至少可保人族三万年繁荣,可这却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对于修士而言,修路造桥真的有用吗?”
黄帝起身,在半空中划出一条道路,同时有人在上面行走,有马车行进,可是天空中也有许多的人族在飞行。“人族修士众多,十人中有四人都可以修行,掌握御风之术,便可无视地形,翱翔于天空,普通民众虽多,但大多都是务农者,商贾不多,故而开商道,贯通八方,实则作用不大,毕竟很多人可能出生在哪里,就死在哪里,去不了远方。”
“为了这少数的人修建道路,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也消耗大量的时间去完成,有些人觉得很不合理,觉得仓颉此举,不外乎就是浪费人族的底蕴,有这样的时间,不如大力栽培修士,何须舍本逐末。”
“风雨都可以摧毁道路,一旦地陷或者地龙翻身,这道路就又要重修一遍,如此往复,着实是让人心烦,朝堂上的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了,如果不是我一力压下,估计弹劾仓颉的文书,都能堆满一桌子。”
黄帝无奈的喝了一口茶,表示自己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