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太初正在布置最后一座子阵。一位工匠站在太初的身旁,拿着羊皮卷记录着关于阵法的神纹。“太初先生,这是最后一道阵法了吧。”
工匠问道。太初点点头“最后一座阵法了,阵法完毕以后,就可以返回炎帝城,激活母阵了。”
“这么说,南方的大水就要结束了?”
“不愧是太初大祭酒,有您在,我们人族可谓是战无不胜。”
“太好了,南方的水患终于要结束了,这几天看的我都心疼的慌。”
几位工匠都露出了舒心的微笑,终于要结束了。这一段时间,他们全都处于暴雨下,所见所闻,全都是一望无际的水域,那些被暴雨的雨滴砸在水面泛起的涟漪,让他们百感交集,难以言表。如今这大水终于要结束了,南方的百姓也终于要过上好日子了。两日后,太初将最后一道阵法布置完毕,带着一众工匠返回炎帝城,阵法已经完毕,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准备激活阵法。刚一回到炎帝城,隔着很远就能看到炎帝腾空而起,朝着太初迎了上来。“先生可是做好了阵法?”
“嗯。”
炎帝不由得大喜,连忙道“先生多日劳顿,还请歇息歇息。”
太初手指一点,一众工匠顺着他的手指落在广场上,而太初却并未下去,而是道“不了,姬云那边祭坛已经造好,我直接去祭坛,先灭去水中的蠃鱼。”
原本炎帝还想说什么,不过见太初的样子,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是朝着太初一拜。“榆冈,代南方百姓谢过太初先生。”
太初摆摆手,示意不用,转身便离去了。“将神异们都召集起来,祭坛处最多三天我便回来了,三日后,激活阵法还需要神异和修士们的法力,让诸位都先修养修养。”
“是。”
太初的身影消失在了半空中,朝着越山的方向赶去,下方的大水依旧,暴雨不见任何的衰减,太初的眼睛却始终波澜不惊。没有悲伤,没有怜悯,没有痛苦,没有喜悦,或者说,他感觉这一切就像是自然规律一般,四季就是四季,变化无常罢了。没多久以后,太初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黄帝的不远处。见到太初到来,黄帝起身,朝着太初道“先生来此,想来诸多的阵法已经布置完成。”
“嗯,母阵与子阵已经布置好了,待我祭祀完成以后,久久可以回去使用阵法,彻底平定南方的水患了。”
太初笑道。黄帝深深的出了一口气,仿佛一块巨石落地。南方的大水终于要结束了,很快南方就可以重新步入正轨,至少百姓不会再颠沛流离,一切至少都可以安定下来了。应龙从一旁飞过来,不由问道“太初先生,冒昧的问一下,祭祀如何解决蠃鱼啊?我一直知道人族有祭祀,可是我还从未想过祭祀可以抹杀这么多的蠃鱼。”
神异自人族诞生以来,都知道人族又祭祀的法门。有祭天的仪式,也有祭古的仪式,祭祀大地,祭祀海洋,甚至连一些神异都有专门的祠堂祭祀他们,这只是寻求庇护而已,怎么会拥有抹杀神异的能力。即便是黄帝也看向了太初,处于对太初的信任,他并未过问关于祭祀的事情,直接就去准备了所有的材料,可是他对于祭祀也同样抱有一定的疑惑,毕竟从古至今,祭祀并未有过这般场景。太初穿着祭祀服,走上了祭台,摆放祭品,以及不时的在某处刻画一道神纹。“你们所熟知的祭祀,与我所举行的祭祀是不同的。”
看着一件件穿着厚重的衣服,手中拿着一根手臂长的纤细树枝,不时的将神纹雕刻在树枝上,四周的祭品也都摆放整齐,太初站在祭台的后面,神色淡漠的准备着一切,应龙有些疑惑,不同,哪里有所不同?“太初先生,如何不同?”
“最初的祭祀,是人族因本身弱小,故而希望强大的神异降下庇佑,希望上天怜悯,希望大地给予帮助,所以才会有各种祭祀,换来的回报各不相同,有时甚至还会招来祸端,如今人族强盛,所祭祀的对象,多是古人,以及神秘莫测的天地,几乎不会再去祭拜神魔。”
“而我如今举行的祭祀,是一种特定情况下所能举行的特殊仪式,就比如现在这样的情况。”
太初抬起头看了一眼这片暴雨连绵的大水,又低下了头。“以往的祭祀是为了自己去求什么,而这场祭祀,是召唤已经死去的人的亡魂,以亡魂的怨恨为燃料,强行以因果抹杀掉那些蠃鱼,数百亿的亡者的亡魂,足以抹去这些蠃鱼。”
话音落下,黄帝和应龙都愣了,包括所有在这里的工匠也是一样。呼唤亡者的灵魂,以死去的百姓的怨念作为引子,抹杀掉所有的蠃鱼。他们都不知道,原来南方死去的百姓数量居然有如此数量,数百亿的亡魂,那加起来足以将山岳填平,足以填平一片浅海,流出来的血液足以淹没一座雄伟的山峰,数百亿的百姓就这么死去了,死的无声无息。特殊的仪式,这样的特殊仪式,整个人族又能举办几次。黄帝牙冠轻颤,泪水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太初穿好了衣服以后,静静的站在了祭台的前方,双手朝着两侧一摆,所有的工匠都被清退,漂浮在了祭台的远处,就连黄帝和应龙也都被清退到一旁,数百米的祭台上,只有太初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其中。一身五颜六色的服装,看着就显得滑稽,太初的脸色抹着各色的泥土,一双眼睛淡漠无神,双手拿着两根前稍绑着树叶的树枝,面前的祭台上摆满了各种灵物。漆黑的天空,狂暴的风雨,花哨的服装,怪异的步伐。风雨之间,黄帝遥遥的看着那一尊在祭台上放纵奔走的身影,屏障已经褪去,一滴滴雨水砸在祭台的表面上,溅射八方的水花竞相炸裂,那种震撼无以言表。静心,侧目,旋转,踏步,挥舞,跳跃,以及几声,轻到难以听见的颂唱。刹那间天空中怒雷咆哮,滚滚雷霆在天空炸响,暴雨砸在地上,狂风开始呼啸,天地间仿佛响彻着悲伤的哭声,这哭声痛彻心扉,犹如来自地狱的哭喊一般。“魂归来兮,魂归来兮......”“感人族之艰辛,当惩戒八方......”低声的吟唱从太初的口中传来,太初在雨中跳着,唱着,身上花哨滑稽的衣服早已被打湿,每一个动作都有水滴溅落下去,双手的树枝在他的挥舞下,仿佛沟通了幽冥万界,沟通了一尊尊枉死在大水中的亡魂。天空变成了一片无尽的黑暗。黄帝仰望天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饱含热泪的磕了个头。“是我姬云没有保护好你们!我有罪!”
只见漫天都漂浮着一道道影子,有的是嗷嗷待哺的婴儿,有的是奔跑玩闹的孩子,有的是诵读诗书的少年,有的是考取功名的青年,有的是田间劳作的中年,有的是步履瞒珊的老人,无数的亡魂静静的站在天空中,所有亡魂的目光都看向站在祭台中心的太初。仿佛这里就是天地的中心,这里就是万物的起点。他们死于大水之中,因为这场灾难丧生,自此以后阳间的事情与他们再无一点关系,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出现在人间。百亿的亡魂填满了整个天空,他们没有任何的哭闹,也没有任何的愤怒和怨恨,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太初,一双双眼睛似乎在诉说着他们的往事。太初停下了夸张的舞步,将两根树枝插在了祭台上。“尽情享用这份灵食吧,人族对你们有亏,以黄帝姬云之名,定为诸位寻得公道,还请,助人族一臂之力。”
太初手掌相叠,朝着诸天的亡魂缓缓拜下。没有一尊亡魂敢承受这般大礼,百亿的亡魂,不论是老幼,不论男女,尽皆双掌想叠,朝着太初还礼。一道雷电在太初的身后炸响,刺目的白光下,无人胆敢直视他的存在。应龙停留天空中,震撼的看着天空中的亡魂,看着天空之下的这一位人族大祭酒,此间万物,此间神魔,此间异兽,何等存在都无法夺去这位巨头的光芒,好一位人族的大祭酒,好一个人族。顿时应龙心生恐惧,即便是作为天地间的至尊,她都无法压抑住心头的恐惧。人族必定会一统诸天万界,一统寰宇,所有的神魔和异兽都无法阻止这个种族张开獠牙,即便是他们这些至尊,即便是他们这些霸主,都不能,人族必定会走在万族之前,必定会势不可挡。一道道亡魂从天空坠落,它们开始飘向远方,祭台上灵食开始不断的消失,大水变得无比漆黑,隐约之间,一条大河从另一个维度落下,那滚滚河水好似能够带走所有的生灵。须知脚下,已是那冥河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