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圣上会在七月初七设宴,与众妃嫔同乐,玩一玩游戏,赏一赏天河。不知道今年会否照常举行,毕竟,从前操办宴会的那位,且不论位份是否够格承办,尚在禁足思过期,连宫门都迈不出去半步。照此圣裁,即使宴会照常举行,恐怕她也无法参加。
少了艳压群芳的高贵妃,有心人不免期待成为今年的主角,早早的,便开始置办华服,以待佳期。然而,不得不防永秀宫的那位,主意甚多,谁知道她会想出什么古怪点子来博取圣上的青睐呢?于是乎,永秀宫当季应领的布匹,莫名扣下。
小翠气不过,与管事的宫人吵起来。同去的小霞劝不住,只好先跑回永秀宫搬救兵。
娘娘正躺在榻上哼小曲儿,琢磨着今天找点什么乐子。吃是不能再吃了,肚腩胖了一整圈,旧衣服有些勒着。嘿,不如换个款式穿穿?
刚起了念头,便听到小霞通报,衣服料子被扣下了,怎么办?娘娘望向司琴,等一个说法。
司琴心中愤恨不甘又委屈,气那群仗势欺人的狗东西,竟敢克扣娘娘的用度。可是又能如何?眼前这位上仙,用着娘娘的身子,却无娘娘的心性,愣是随波逐流,日日也过得很开心。此刻,她想等自己说什么呢?唉,也罢,说点她喜欢听的。
“依司琴愚见,布匹晚些时日再领亦不迟。既然小霞一人劝不动,司琴这便与她一起将小翠带回,绝不惹是生非,徒增上仙烦恼。”
果然,娘娘对此很满意,点头应允,想了想,又叮嘱道:“若是领不回来,他们愿意将之兑成食材,亦可。”
司琴气结,答道:“布匹与食材虽皆属库房代持,却并非共管,各有掌司统筹,恐怕不能通兑。”
“这样啊,我随口问一句。”刚说完,娘娘又想到一事,问:“布匹领回来,我们自己裁布做衣吗?咱们现在的人手够吗?你们会不会忙不过来?唉,我又不会缝缝补补……”
面对娘娘的碎碎念,司琴如今颇有心得,直接打断道:“上仙不必担忧,我等皆尚女红,往日娘娘的衣裳,大部分亦出自永秀宫人。”
“那还有一部分呢?”
“圣上赐下,内廷送来,达官贵人攀附,不一而足。司琴斗胆多说一句,内廷置办成衣,手法精细,工期漫长,款式老旧。娘娘初入宫中时便瞧不上。如今,娘娘位份甚或不如当年有前程可期,成衣的品相更加入不得眼。”
你直接说我买不起不就好了嘛。娘娘心中有苦说不出,起身活动筋骨,顺便把司琴和小霞推出门,赶紧打发走,好歹能落个清净。不得不承认,娘娘有时是真怕了司琴,尤其是吧啦吧啦说一大堆话的司琴,像极了念咒的唐僧。
提及苦味,娘娘心中对咖啡的想念又开始骚动。
感谢曾经的吃土女孩,摸索出咖啡平替:铁锅炒黄豆,加点燕麦,更香!娘娘在小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耐着性子等一杯暌违已久的美味。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小霏,眼睁睁看着黄豆在锅里,从白胖娇俏变得黑头土脸,娘娘又亲手将之捣碎磨粉,继而寻来纱巾在壶口铺好,粉末覆于其上,用沸水缓缓浇之,焦味扑鼻,娘娘却乐在其中。
恰巧此时,门外通传熙嫔与狄婕妤前来。娘娘很开心,嘱咐小霏提上热水,自己捧着托盘,带着壶、纱巾、焦豆粉和没喝完的半碗黑汁,兴匆匆地先出去了。
已经见惯不怪的熙嫔,对高美人带来的新鲜玩意儿充满期待。狄婕妤凑上前,看一看,嗅一嗅,不明所以,直接问:“这是……你刚熬的药?”
“哈哈哈哈,这是咖啡的平替,贫民窟女孩的快乐。”高美人说完就后悔,唯恐熙嫔再来一连串的发问:何为咖啡?何为平替?何为贫民窟女孩?
幸好,熙嫔的注意力都在托盘上,饶有兴致,等着高美人揭开眼前新鲜物的秘密。仔细分辨,豆子的焦味中,隐隐有股子香气,似曾相识。
等到小霏的热水一到,已经挽起袖子的高美人一把接过来,开始往豆粉上浇热水,汁液透过纱巾滤出。
浇热水的步骤不能急,必须缓缓进行,要诀是手稳水匀,这个过程让高美人渐渐静下心来,忽然想明白,没有经历过咖啡洗礼的人怎么可能接受这种东西呢?想到这,手便停了下来,倒出三杯,请二位客人品尝。
果不其然,熙嫔尝了一口,皱着眉头不知道如何点评。
狄婕妤先是轻轻尝一口,一脸困惑,继而一口喝光,还是没弄明白,又为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干完,吐吐舌头道:“我、我、我,我这是何苦自寻苦头,陪你一起喝药汤!”
“哈哈哈哈,真可爱!”高美人举着小杯子,一脸戏谑地盯着狄婕妤看,高鼻深目肤色白的混血儿真好看啊!
“让我也来好好看看你。”狄婕妤笑嘻嘻地凑近,挨着高美人坐下,认真地盯着她的脸,说:“人人都说你是大郑第一美人,我从前就想仔细看一看,如今终于得逞。仔细看起来,你的五官平平无奇,凑在一起却甚是好看,与旁人都不同,比旁人都好看。”
说着说着,狄婕妤走了神,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熙嫔和高美人耐心等着,互相交换眼神,偷偷取笑狄婕妤的可爱模样。
忽然,狄婕妤开口道:“你的脸仿佛画本,五官凑在一起议事,旁人见了你,先是被你的美吸引,忍不住多看一眼。再看一眼,又会被五官所议的事情所吸引,愈发想盯着你的脸看。仿佛天上的月亮,即使天天都看,也是看不够的。”
嚯,文艺少女,你直接说我的脸有故事感呗。高美人摸摸自己的脸,心中暗自叹息,按照狄婕妤的说法,如果能带着这张脸穿回现代就好了,妥妥的影后脸啊。
各怀心思的三人坐在院中大树下乘凉,不说话只喝茶,气氛也是好的。
终于,熙嫔忍不住问道:“高采月,你可是有何不适,需要熬药康养?”
高美人答:“非也非也,只是凭念故人,顺便解解馋罢了。”
“哈哈哈,我晓得了。”狄婕妤大笑,引得二位娘娘侧目。狄婕妤眨眨眼,对着高美人说道:“你的口味如此宽广刁钻,难怪会有心来尝试乳酪,让你晓得了其中的好。”
高美人眨眨眼回敬,竖起指头轻嘘,摇摇头不说话。
熙嫔被她们俩逗乐,道:“哎呀,都忘了,快将你的礼物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