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松苑内，高美人第一次来，熙嫔非常热情，看得狄婕妤醋意大发，免不了埋怨几句。
熙嫔也没护着高美人，跟着起哄：“当初高高在上的高贵妃，怎么会看得上我这个小院子呢？一门心思围着圣上转，我们在贵妃娘娘的眼中，说是微渺如尘也不为过。”
“晴姐姐你说的不对，如果贵妃娘娘的眼里没有我们，怎么会三不五时就拦着圣上与我们亲近？分明是时时刻刻都将我们记挂在心。”
“阿娜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却只对了一半，我猜贵妃娘娘记住的并非你我任何一人，只是笼统记在一块儿了，高采月，你说是不是？”
反正她们怨的是高采月，又不是我。吴涓脸不红心不跳，厚着脸皮继续吃茶吃点心，就是不接招，活生生把熙嫔和狄婕妤憋的够呛。
其实她倒是很想问问，和别的女人分享男人不觉得憋屈吗？尤其是艾妃，那么热心张罗选秀女的事情，心里真就一点都不堵？
古今思维的差异之大，让吴涓不敢贸然开口，换了个委婉的方式问道：“选秀一事，你们怎么看？”
“嗯？”两人被问得莫名其妙，无从接话。
“无论是哪个方面的，想听听你们对选秀这件事的看法，什么都可以说。”
上仙这又是要搞事？司琴眼见拦不住上仙娘娘的嘴，只能把院里的宫人都带出去，留给娘娘们自由发挥。
清场恰到好处，吴涓先开口说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选秀不是很好，圣上既然希望内廷生活从简，何必再多找些人回来增加开销？你们觉得呢？”
角度清奇，熙嫔和狄婕妤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摇摇头又点点头，懵然不知如何往下接。
吴涓只好接着说：“要说是为了开枝散叶，太子才二十出头，已经生了三个皇孙。太子的战斗力远比他老子强，要生也应该是让太子多生几个，顺便还能杜绝本朝皇位相争的隐患。你们说是不是啊？”
熙嫔和狄婕妤已然被吓得目瞪口呆，张大嘴巴半天合不上：高采月要是没疯，能说出这样的话？选秀女的事对她的刺激这么大的么？那我们还要不要卖她人情，把赞成票投给陈尚书家的嫡女？
果然，和古人聊这些问题就是扯屁，自己说的起劲，大家听得尴尬中带点反胃。
“按理说，艾妃生下和安的时候也才十五岁，理应为圣上再多生几个啊。”
终于有个能接住的话题，熙嫔也没多想，为何这种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旧事，高采月入宫年头更早却一副不知道的样子，兴致勃勃地讲起来。
艾青青十四岁入太子府，十五岁诞下和安。产前整整痛了两天两夜，还是生不出来，稳婆担心再拖下去会一尸两命，得了允，硬生生将胎儿从母体内推了出来。
具体怎么办到的，众说纷纭，结论却是一致的，公主是吉星下凡。
凶险却是从公主离体那刻开始，艾青青看了一眼公主，忽然昏了过去，旁人才发现她失血已久，性命垂危。
太医都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
彼时还是太子的圣上，让人把和安抱过去，尝一口母乳。以免将来提及，连亲娘的奶都没喝过一口，那多遗憾？
此举竟有奇效，昏迷不醒的艾青青本能地抱住和安，小婴儿吃饱喝足在母亲怀中沉沉睡去，母亲却是渐渐醒转，让太医得以施展医术。
旁人都说生孩子是鬼门关走一遭，是女人就必须经历。艾老将军显然也这么认为，但他只允许艾青青经历一次。
艾青青脱困第三天，艾老将军跪请圣上答应，不要再碰孙女，为已故的大将军留点血脉。
圣上听到这话想必也是懵的，但老将军说的就是字面意思，不要碰艾青青，反正想为他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大将军却只留下艾青青这点血脉，经不起更多折腾了。
故而，从那以后，圣上再未传唤艾妃侍寝。
熙嫔说完好久，吴涓还回不过神来，心中只有此起彼伏的“卧槽”。
原著里也没提到艾妃有这么劲爆的往事啊！整件事的槽点太密集，吴涓站在一个现代人的角度，一时竟然不知道从何切入。
十五岁生孩子？骨架都还没发育好，大概率会难产啊！艾妃从那以后就没有夫妻生活？和安都二十多了，岂不是说艾妃守了二十多年活寡？啧啧……
明明是一件很悲惨的事，为什么熙嫔说起来的语气充满羡慕？想到就问。
熙嫔一脸困惑地反问：“难道你不羡慕艾妃能为圣上开枝散叶？”
“不就是生个孩子？你怎么不想想，她差点连命都丢了。”
“若是不生孩子，如何留下自己的血脉？百年之后，谁还记得你我曾来过这世间？若是不生孩子，你我身故，只能被人随意丢进女儿坟，没有子孙供奉，做只孤苦无依的野鬼。”
熙嫔越说越激动，脸都涨红了，顺便还把昔日对高贵妃独占专宠的怨恨也勾出来，脸色一沉，一时半会儿竟回不过神来。
狄婕妤也试着哄，没成功，跟着也生起高采月的气。
好嘛，一个是哄，两个也是哄。说来说去不都是怕死了被人忘记呗。
吴涓早就想说了，人生一世，想在世间留点痕迹是人之常情，可未必就只能通过生孩子一条途径，著书立传不也可以？
她们又不是普通人家的无名之辈，且不论娘家婆家给的身份，她们自己就是识文断字的，完全可以由着自己的想法，向后人留下点什么。
最好不要将后人的含义限定太窄，血缘关系固然值得信任，志趣相投的人也值得托付思想精华啊。
长篇大论说完，吴涓口干舌燥，却被熙嫔和狄婕妤炽热的眼神拷问，下意识地吞了吞唾沫。
“晴姐姐，月姐姐说得对，我们可以著书立传，让魂魄寄存其间，享受有识之士的供奉，不也挺好？”
“妙哉！我名下有书局，愿为你们效劳。”
熙嫔还有自己的书局？这点成功引起了吴涓的好奇心，本来想借机讨论和安的近亲结婚问题，一下子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