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18:32,太阳还挂在天边,发挥着余热。
任铭站在家门口,不太敢上前敲门,他有点害怕。
怕见到一个已经没有生气了的老爹。
一旦打开眼前的这扇门,自己可能就要遭遇二十多年来,人生最大的一场大变故了。
徘徊了一会,他做了个深呼吸,脚步沉重地走上前。
“咚咚!”
“来了!”院子里响起任妈的声音,中气十足,语气如常。
听到老妈的语气,任铭心头爬上一丝疑惑。
她怎么这么平静?
门分左右。
任妈看着眼前一身西装的儿子,惊喜叫道:“小铭,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妈,我爸他……”这是他第一次进门先找爸。
沙哑的声音传入任妈的耳朵,她这才注意到儿子的状态不是很好。
眼眶发红,满头大汗,脸上也有些脏兮兮的。
“他在屋里看电视呢。”看到帅气的儿子,如今却这副模样,任妈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不禁朝屋里骂道:“任雨霁,还不滚出来!”
听到外面的河东狮吼,正看着电视的任爸喊道:“等一下,林恒要亲她了。”
“你儿子回来了!”
“我们家大主持人回来了?”听到这话,任爸从沙发上弹起来,趿拉着凉拖来到院内,一眼就看到了穿着西装的儿子。
“小铭,别说你穿西服还挺像模像样的,有我当年的风采。”
任爸暗着夸了自己一句,待他走近了,才发现任铭脸上的状态,“你这是咋了?”
当听到老妈说,老爹正在屋里看电视的时候,任铭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他心里先是一松,接着又有些恼火。
我以后再信你的鬼话,我就跟你姓!
“你还有脸问,还不是你的馊主意!”任妈生气的看着任爸,“看看因为你,儿子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知道自己的理亏,而且妻子也正在气头上,任爸没有辩解什么,朝任铭道:“儿子,快进屋,外面热。”
任铭一声不吭,默默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
脸上的冷水带走了他心里的恼火。
他开始想,如果今天发生的事,不是谎言,而是真的,那该怎么办?
刚刚那个出租车司机说的对,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如果下次家里真有谁出了事,自己还要像今天一样,只能无能的流泪吗?
哪种无力感,难道还要再体验第二次吗?
还有那个不可赠与的恢复药剂。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任铭,升级系统不能再等了。
从得到系统那天起,到今天下班前为止。
他对系统的存在,一直都比较咸鱼,并没有强烈的想要升级它的欲望。
之前他觉得,已经进入了南江卫视的自己,只要正常发展,就能获得很好的未来,没必要费劲巴拉的去攒声望值。
但今天过后,他悟了。
系统带来的,不仅是物质上的好处,在必要之时,它还是一道救命符。
卫生间门口,任爸任妈看着里面洗脸的儿子,俩人开始眼神交流。
任妈:他这是生气了吗?
任爸:晚上吃啥?我不用太多,炒个鱼香肉丝,炸个花生,再来口酒就行了,其他的你问问你儿子。
任妈:向他道歉?要不你给我打个样吧,我有点拉不下脸。
任爸:我不吃韭菜,消化不了。
任妈:我不行,还是你先来吧。
任爸正要继续眨眼,任铭从卫生间出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无奈的看着自己老爹,“爸,您以后能不能不要谎报军情,您知道路上我有多担心吗?”
虽然老爹骗了他,但他还是选择原谅。
不原谅又能怎么办,人家是当爹的,生养了自己,自己这当儿子的,总不能朝他发火吧。
任爸呵呵笑道:“好,以后我改正。”
看他这样,任铭又无奈了,得,这位是一点儿没往心里去啊。
唉,怎么和一个不靠谱的老爹相处,在线等,挺急的。
任妈白了老公一眼,“以后我再也不会听你的了。大主持人,走,妈给你做好吃的,不让这个家伙吃。”
任铭视线看向别处,“妈,您还是叫我小铭吧,别叫我大主持人。”
任妈笑了一下,“好,知道了,你还害羞上了。”
晚上八点。
任家餐桌。
“小铭,多吃点。”任妈不断的往任铭碗里夹菜,这菜中包含的,既有多日未见的思念,又有因为欺骗所产生的愧疚。
任爸看着只剩蒜薹的蒜薹炒肉,张了张嘴,但没说什么,默默端起盘子,往碗里倒了点菜汤,跟米和着吃。
“妈,别光给我夹,您也吃啊。”
任妈笑着点头。
吃了两口米,任妈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小铭,你工作怎么样了?”
“挺好的。”
“你同事都怎么样,有没有故意刁难你的?”
“没有,大家都是很好的人,特别是我们组长,又是让我搭车又是给我带早餐。”
“呵呵,那就好。”闲聊了几句,任妈突然道:“你在什么节目做主持人啊,跟妈说,妈好到时候给你增加点收视率。”
任铭一咳嗽,“妈,我才刚进去,什么都不懂,不可能这么快就主持节目的。”
任妈点头道:“也是。”
饭后,任铭把碗都收到厨房的洗碗池,正准备洗,任妈走过来,“别,让我来。”
“妈,我好容易回来一趟,帮你们干点家务应该的。”
“不用,你作为主持人,该干的不是这个。出去吧,我来就好。”任妈把他推出去,一个人拿起海绵开始洗刷刷,边洗边哼曲,显然心情很好。
厨房门外,看着老妈的背影,任铭心里不是滋味。
他没想到,一个新闻主播的身份,会让她开心成这样。
要是我真是新闻主播,那该多好……
洗完碗,任妈切了个西瓜,去皮、扎牙签、装盘,端到客厅的桌子上,笑眯眯对任铭道:“小铭,吃西瓜。”
“我来一块。”任爸伸手就要拿。
“啪!”
任妈拍了他伸出的手,不满的看着他,“你要吃自己切去。”接着又把瓜盘往任铭身边推了推,“这是给我们家最大功臣吃的。”
任爸嘴里嘟囔着揉了揉被打的手背。
“妈,我也没干什么,怎么就是最大功臣了?”
任妈笑道:“怎么不是,你不知道,街坊四邻听说你成了南江卫视的主持人,都夸你有出息。我跟你爸也跟着沾光,老任,你说是吧。”
“是!”
“街坊们怎么知道我进了南江卫视?”
任妈还没说话,任爸就插嘴道:“当然是你妈宣传的,小铭,你是不知道,这几天你妈逢人就说,你进了省电视台当主持人,现在全村人基本都知道了。你说说,她是不是一大喇叭。”
“去,你才大喇叭呢。”任妈轻打了一下任爸,满脸骄傲,“我儿子有出息还不让说了,那可是省台的新闻主持人,能当的人才有几个?我就是想越多人知道越好。”
任铭沉默了,老妈说的越开心,他听得越难受。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省台的新闻主持人,只是一个小小的、没什么出镜机会的实习记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