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一片昏暗,只有那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棂,依稀能看清屋内的轮廓。祁礼一人独自躺在床榻上,手中捏着那根银簪,频频叹着。
大哥突来镇北关,竟未接到一丝风声。在江州已是将她的嫌疑排除,此行,他本是想来带走她。
如是她乖乖跟着回王宫,这些流言大可不必理会,如是她执意不肯,那便是利用这流言为南国制造利益。
不做亏本的买卖,向来是他的一贯作风。
可两人久别重逢才几月,又是离别...在江州相见时许诺,愿今后不要再分离,终究还是食言了。
回想着今日所发生之事,岱钦当真来劫法场...这是他没想到的。
如是他不出现,便是自己将她劫走,从而消失。再演一出南国内乱的戏,让塞北以为自己将不战而胜。
如此,便是能与她一起,在这战争前过着寻常平稳的日子,可往往事与愿违。
看来之前她所言,岱钦对她有所不同是真的,并不是故意让自己吃醋,随口说说而已。
那岱钦既然冒如此大的风险劫走她,定是不会对她不利…只是对她是喜爱…不知…想到此处,便又是醋意上头。
一拳打在一旁空旷的床榻上,想着是她睡的地方,又快速将那床褥扶平。昔日略显拥挤的床榻,此时变得无比空旷,叹气声又连连不断。
在去刑场前,师傅刻意将所谓的真城防图,在她的面前,换了个位置藏匿。
且语重心长的交代她,让她无需刻意演绎,按本心行事即可。
此举,不是不信任她,是太过信任她。真正的城防图,只有苏老与自己知晓,也早就铭记于心,且已经烧毁灭迹。
那塔娜见的,还有师傅所藏匿的,都是假图。早就料到,塞北人并不会如此轻易便信了那第一幅图。
便是使出浑身解数,做出各种反常之事也要将此图泄露,又要极力掩饰,又要漏洞百出。
要让塞北人去猜,让他们一步一步去发现,慢慢知晓此图是假的塞北人,定是想寻取真图,而南军军营守卫森严,换防毫无规律可循。
如不知确切位置,犹如大海捞针。
恰巧,不知该如何让塞北人,顺理成章的再盗假图,而头疼之时,说她是晋国细作的谣言四起,她便成了泄露这机密的最佳人选。
晋国制药技术高超,那瓷迷药如说是第二,第一遍是属那口吐真言的药剂。
她亲眼见了那城防图所在,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此话讲出,可在真言药剂面前吐出的,就不得不让人信了…
让她拼命去维护一张假图…才能让这第二张假图变成意义上的真图。
这是一步好棋,可棋子是她。塞北想要让她开口,也定会让她吃不少苦头…好在岱钦对她有情…应是性命无忧…
想到此处,甚是觉得矛盾不已,越想越乱,整个人已是无法平躺,焦躁难安,站起身来,大口的饮着茶水。
青鸢站在房门,听着这屋内的来回走动的脚步声,抬起的手臂又放了下来。
他如此恼心吗?定是吧,谁又会想到,她竟然是细作…可就算她是细作,自己也是比不了的吧…
跟着王爷的这些年,青鸢除了侍养苍鹰会与他略有交流,其余之时,他几乎是不肯与她多说一句话。
罢了…至少也比那塞北公主强,虽然王爷看她的眼神平淡如水,可看那公主…都带着藏不住的厌恶。
轻轻扣着门,低声道。“王爷。”
“何事?”
“宁大人射下的鹰,包扎好了,无碍。”
祁礼打开房门,见她端着木盘,上面盛放着汤羹。
“王爷是要驯服那鹰吗?”
“无需,要折磨它,又要留着命,让它放飞之时,便立即想要飞回到岱钦身旁…懂了吗?”
“民女知晓了。”
他的声音带着恨意,握紧拳头的手指太过用力,关节之处发出了咯咯声响,青鸢立即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
川流从远处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见青鸢站在门口,无奈的摇摇头。
“王爷,目前还在搜捕中,还未找到…未找到逃犯…”
“去牢井看看。”
“是。”
…
牢井设在镇北关较为偏远之处,一路上重兵把守,苏老便是关于此处。
为防止逃犯跑出,那牢井修葺在地下深处,而入口之处就像井口那般大小,就算逃犯逃出,在这井口狭小处,也便于地面的守卫所捕,故而称作牢井。
拐进那阴暗曲折的牢井,越往里走,便越是明亮温暖,这周围都是祁礼亲自打理妥当,想着苏老要待一些时日,可不能委屈了他老人家,
刚踏进,便见苏老正抱着只烧鸡啃得不亦乐乎,见祁礼来了,忙招呼坐下。
大方的扯下一只鸡腿递给他,祁礼也不客气,拿着就开始啃。
苏老,咳了两声,声音有些嘶哑,埋怨道。
“怎么空手来的?”
“师傅这不正吃着吗?怎么?一只鸡还不够啊?”
“为师…咳咳咳…”
话还未说完,苏老便是放下手中烧鸡,揉着嗓子,咳个不停。
祁礼咬着鸡腿,帮他顺着背,忍俊不禁的笑道。
“嗓子怎么哑了?您年纪大了,少吃这些油腻的肉。”
苏老缓了好一会儿,抡起手指就敲在祁礼的头上。
“和这鸡肉无关啊!你就别惦记那鸡肉了,就是方才喊得太久了,为师这嗓子都给喊哑了…”
“喊?为何要喊?”
苏老坐下继续啃着烧鸡,扯着嗓子道。
“胡广湛那死孩子,拿了好些刑具来做样子,说为师要痛喊几声,才显得真实…这不…嗓子给喊哑了…”
祁礼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嘴里的鸡腿顺势掉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苏老立即转过身,背着祁礼大口的啃了起来。
祁礼瞥了苏老一眼,坐下身,不满道。
“小气。”
“谁叫你空手来!等着吧,一会儿定还有人来。”
“这牢井可真是热闹,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话刚说完,宁司昌便走了进来,两人兴奋的站起身,见他就拿了把弓,瞬间没了兴趣,又悻悻坐了回去。
“师傅,这下可别说我了啊!司昌他不是也空手来的嘛…”
宁司昌笑道。“我可没空手来。”
放下长弓,从身后取下背着的箭篓,拿出好几包用纸包裹着的东西。最后那罐酒,可算是点睛之笔。
片刻,这小矮桌上便摆满了酒菜,卤牛肉,烤羊腿,还有一只平平无奇的烧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