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尽头,是一片漫天扬尘无际的戈壁滩,没落的城垣,在漫漫黄沙里消沉,经过长年累月的日晒雨淋,大风剥蚀,坚硬的岩石被打磨成细小的砾石。
此地,本是人烟稀少,或许是因波斯的瑙鲁兹节,让四处各国的商贾摊贩不约而同相聚于此,倒是给这荒凉道路增添了不少生气。
以国为划分,无论是富甲一方的商会,还是小商小贩,在这异地上与同国同胞一同而行,是各国商道上不成文的默契。
苏青茉眺望着远处飘扬的旗帜,赤红底,玄色南字。南国的商队近在眼前,要想将军情传递出去,必然需靠近商队...可就算靠近了商队,如此重要的军情,又怎能随意所托?
况且她是细作这事,本就惹恼了不少南国百姓...那些商贾之人见了她定是不会有好脸色...又怎会帮她传递军情呢?此举只会让那些百姓认为,她这细作定是不怀好意,又想要做坏事。
塞北营地,重兵把守,一切闲杂人等都不可靠近。这一路上塔娜有事无事,皆会缠着岱钦,此刻的她,也是这般的善解人意,正在帐中无休止的吵闹着他。
明月高照,夜晚的戈壁滩被披上了银装,因地面满是光滑的白色砾石,正好反射着月光,将整个戈壁滩映托得如同白昼。
苏青茉坐在地上,撕着手中乳酪,发着呆。身后传来砾石滑动的声响,她慢慢转过头,见一只土拨鼠正歪着脑袋看着自己。
它大脸尖嘴,身上的皮毛很是肥厚,加上蓬松的尾巴,呆呆的眼神,看着甚是有些可爱。
她将手中的乳酪轻轻扔到它面前,那小东西犹豫了片刻,扭动着肥肥的身子,两只前爪捧着乳酪,一口咬了下去。本正想再投喂它一粒乳酪,谁知,从身后射来一支冷箭。
只听嗖的一声,箭支并未射中那小东西,它吓得四处乱窜,转眼便消失在一小洞里。就在此刻又是一声脱弦之音,苏青茉立即拔出匕首转身一挥。
叮!
金属碰撞的清脆声,箭支被匕首挥砍在地,掉落在砾石地上。让守卫的塞北士兵纷纷转过头,见状又快速转回,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塔娜放下手中弯弓,一脸不屑的嘲讽道。“鼠辈就是这般,反应敏捷。”
苏青茉将匕首收回,这一路上,如此作弄的小伎俩数不胜数,吃食里掺泥沙,床榻上放毒虫,甚至在衣衫里藏匿细针...
“技不如人还能怪罪在他人身上的,就是你塞北公主的一贯作风吗?”
“你别以为有我阿哈给你撑腰,他根本就不...”
岱钦从帐中走了出来,见她正口无遮拦的喊叫,立即制止了她。
“够了!”
苏青茉挑眉看向两人,嗤笑道。“他根本就不什么?说下去。”
“他...”
塔娜被岱钦突如其来的怒斥,一时语塞,撅着嘴,低头不再言语。岱钦狠瞪了她一眼,快步走向苏青茉,见地上被劈砍成两截的箭支,皱着眉,立即拉着她的手,查看着她有无受伤。
苏青茉将手扯开,冷漠的看向他。“看好你的人,如是还有下次,我定不会客气。”
塔娜听闻此话,又是怒气攻心,高声大喊道。
“不客气?你以为你是谁?”
“怎么?不服气?可敢来与我比划比划?噢?不回答?怕了?也罢,你也就会些女子之间争斗的龌龊小伎俩罢了。”
岱钦再次握上她的手腕,拉扯着她,低声道。“舍舍迦,不要与她计较。”
苏青茉咬着牙,长吁一口气。“好。”
话刚落,塔娜从地上拾起一颗石子,用力朝苏青茉扔了过来,本能一手接住那石子,此刻的她并未有上手,任由那石子砸在额头,瞬间,额头之上鼓起了一个小包。
苏青茉转眼看向岱钦,微微一笑,一副她自找苦吃,奈何不了自己的模样。甩开他的手快步上前,还未等塔娜反应过来,啪的一声,她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五指掌印,这几日受的气,在此刻得到释放,终于为自己出了口恶气。
塔娜捂着脸惊呼道。“苏青茉!你竟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你阿哈对你无比纵容,今日,我就要替他教训教训你!免得去了波斯,丢了塞北的脸面。”
此话一出,想要上前去制止的岱钦停住了脚步...倘若今后真让她做了塞北王后...定是不能让小妹如此欺压,如此,看看罢,若只是小打小闹,也让小妹将这任性的性子收敛些。
见岱钦未有制止,塔娜气得转身从一旁的士兵腰间拔出长刀。抬起手臂便是用力向苏青茉劈砍过去,她轻巧的侧身躲过,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到塔娜脸上。
...
骆驼群与马匹相互倚靠在一起,驼峰上沉重的货物,终于被卸下,堆放在了一旁。行走了一日,骆驼,马匹们在此刻得到休息,那骆驼许是太累,一时间还无法入睡,嘴里还在不停的嚼着干草,呆呆的望着火堆。
火堆里的干枝烧得噼啪作响,同舟商会的龙头会主,黎仁正往火堆里填着干枝,黎小鱼从他手中接过干枝,示意黎仁去一旁休息。
本是父子,如今因特殊军情,只好伪装成一同而行的伙计。黎仁一脸慈爱的看着黎小鱼,曾经的纨绔子弟,让人头疼不已。
而如今已是一副正派军将的稳重模样,还跟着王爷一同办事,可见,这武官路是走对了,内心甚是欣慰。
黎仁起身对着宁司昌与祁礼拱手一揖道。“二位公子,早些休息,老拙先行...”
话还未道完,见一人兴奋的举起双手,从远处跑来,他大声喊叫道。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塞北人自己打起来了。”
祁礼与宁司昌立即起身,便往塞北扎营的方向快速跑了过去,只见前方已是围了好些商贩,因有塞北士兵把守,也不敢离得太近,纷纷伸长脖子观看着。
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祁礼眼前,见她生龙活虎的模样,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司昌的箭术的确高超,那一箭未能伤及她。一声声巴掌声响,她扬着手掌,乐此不疲的打着那塞北公主。
身旁的商贩们七嘴八舌的谈论着,有拍手叫好的,也有出言不逊的...
“打得好!打得好!”
“打人的女子...像是那个细作女将军?”
“这不,狗咬狗了,也甚是精彩。”
“不可乱言,苏将军她定不是细作,肯定是被奸人所害。”
“我也如此认为,我是长洲来的,苏家可对我们长洲百姓不薄啊...”
说着说着,几人便开始恶言相对,为了她是否是细作之事,非要争个输赢,从刚开始的口舌之战,逐渐开始推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