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刚到,雨就伴随着电闪雷鸣哗啦啦地下了下来。
初秋的风已经带着寒意,安氏抱着南泽坐在山洞的最深处,南柏离得不远,但靠近外面一些。
见真的下雨了,两人高兴得差点落泪。
这雨,要是早些下该多好啊!
过了两刻钟,雨就停了,外面依稀还能听到鸟叫声。
南瑾抬眼看向强撑着不睡的安氏和南柏,问道:“为何不睡?”
安氏飞快地看了一眼南瑾,道:“娘,娘还不困。”
南柏过了半晌,才低垂着头说道:“在外逃难,本就该时刻警醒,可笑我们以往居然一觉睡到天亮……”
“今晚,我来守夜,娘,你和小瑾早点睡。”南柏认真说着。
南瑾并不意外南柏的决定,若是经此一事还没点长进,她会怀疑小达子是不是搞错了任务对象的。
她起身道:“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娘早些休息。”
说完,也不待南柏反对,转身就出了山洞,跃身上山,在洞穴上方找到了一块石头,挥手散了上面的水分,才盘膝坐下。
没想到正要入定,就听到隔壁山洞的说话声。
“大人,您怎么还不睡呀?”是侍卫的声音。
“我起来走走,消消食,下过雨后的空气真清新啊。”国师清润的声音响起。
“是啊,可惜才下了一会儿,北方旱了两年了,一场雨哪里够。”
“万事万物自有其规律,少降的雨终有一天会落下来,只是不知到时又是何种境遇了。”
“国师也算不出吗?”侍卫问道。
云珩轻笑一声,“我能算到的,皆是老天愿意让我算到的,算不到的,皆是天机不可泄露……咳咳……”
“大人,您身体弱,外头寒气重,回山洞休息吧。”
脚步声响起,再没了声音。
南瑾抬头看了眼天,繁星满天,明天是个好天气,至于雨水嘛……
南瑾伸手算了算,未来两个月都是!
快到寅时了,南泽从睡梦中醒过来,自己穿上搭在身上的破旧衣服,就要往山洞外走。
南柏一下子惊醒,从南瑾出去后,他一直撑着没睡,刚刚不过是打了个盹,就被南泽的动静惊醒。
“小泽,你要干什么?”南柏压低声音问道。
南泽见南柏醒了,也不惊讶,只道:“我要去练武了。”
说完就自己爬下了山洞,朝林子里走去。
南柏赶忙跟上,这时候,练什么武?
南泽到林子的时候,刚好申时,南瑾正在打着一套拳法。
“来了。”南瑾收势,声音不急不喘,脸色如常,无一丝汗水。
“是,我来习武了!”南泽朗声应道,眼睛亮晶晶的。
南瑾点点头,走上前去将他摆了个姿势,才退后道:“习武最重要的是基本功,你先从扎马步练起吧。”
南泽刚开始接触练武,什么都新鲜,一声不吭地扎起了马步。
跟在后面的南柏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南泽真的扎起了马步,而南瑾就靠在他身前的一棵树上闭目养神。
他的眼神几经变化,终于变得坚定。
他走到南泽身边,也扎起了马步。
南瑾并未睁眼,好似不知道多了一个人,或者说,多了一个人她也不介意。
南泽看着身边的大哥笑了笑,笑容还未收敛,一枚石子打到他的小腿,他一个没站稳,坐到了地上。
“重心有移动,扎稳了!”清冷的声音响起。
南泽朝南瑾那边小心地看了看,咦,没睁眼,姐姐是怎么知道自己重心有移动的呢?
不敢多想,南泽赶紧起来,拍了拍屁股,又扎起了马步。
不知怎的,南柏有些羡慕南瑾对小泽的用心,正瞎想着的时候,一粒石子打到了他的肩上。
“背挺直了!”
南柏再没有别的想法了,立即挺直背扎得稳稳的。
过了一刻钟,无论是南柏还是南泽,腿都抖了起来,而且只要他们一抖,必会有一粒石子打到他们腿上。
“……姐,要扎多久啊?”南泽还是没忍住问道。
“初次扎两刻钟就行,还有一刻钟,坚持住。”南瑾睁开眼睛,淡声道。
南泽一听还有一刻钟,有些难熬地默背起了《左传》,以转移注意力。
南柏也有些撑不住,但他不想就这么放弃,好不容易有一个练武的机会,若是因自己毅力不足而放弃,他会懊悔一辈子的。
安氏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没有打扰。转过身抹了抹眼睛,就回到山洞,将昨日割下的一块羊排并着之前采集的野菜熬起了汤,她得给孩子们补补。
天际渐渐出现光亮,炊烟带着食物的香味向四周散去,林子里兄弟俩认真又吃力地跑着步,少女的棍棒挥得生风,山洞里妇人一边看着火一边缝缝补补。
很宁静祥和。
那一晚的事没人再提起,无数的猜测疑问深埋心底,就像很多事不曾发生过一样,安氏依旧温柔贤良,南柏是个有担当的好哥哥,南泽古灵精怪……
只有南瑾,不再像以前一样柔弱,但没人会质疑这不正常。
事实上,当她最亲近的人,将这些不同寻常习以为常后,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觉得她不对劲。
这个家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南柏依旧是一家之主,安氏是当家主母,南泽的聪颖渐渐显现,只有南瑾,像是蒙尘的珍珠,经常让人忘了她的存在。
吃过早饭后,安氏就收起了行李。
南瑾将她拦下,“不用急着收,就晴这一日了,后面都是雨,我们要在这多待些日子,今天趁着天好,多捡些干柴存起来吧。”
安氏一听,立即就将行李放下,和南柏出了山洞捡柴去了。
她不去问南瑾怎么知道后面都是雨的,她要做的就是相信并遵从。
南瑾也出了山洞,她要去猎些动物并多找些水果野菜之类的吃食,做一些准备。
没想到刚出山洞,就见到了云珩一行人,看样子是要离开。
南瑾并不想多事,但在转身的那一刻,她听到了云珩的咳嗽声。
一日的功夫,他们一定出不了这片峡谷,到时怕是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就那病美人的身子骨,怕是要出事。
南瑾停住脚步,顿了两秒还是转身走上前去。
“南小姐,晨安。”云珩一直都注意着南瑾,她一走过来,他就上前问好了。
“你们这是要离开?”南瑾没有客套,直接问道。
云珩从善如流地答道:“是要离开了,南小姐今天不赶路吗?”
若是她不走的话……
南瑾没回答,只道:“除了今天是晴天,后面两个月都会下雨,今天要不要走,你自己思量吧。”
说完,南瑾就直接离开了。
云珩望着她的背影,伸手算了起来。
果然,只有今天是晴天,后面都是雨。
之前算不出来的,现在却能算出来了,是因为天机……被她破了吗?
“大人,她怎知后面会下雨?”侍卫一脸不信,连国师都没预测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知道?
“因为……”她是星主啊!
云珩没多说,只吩咐道:“后面确实要下雨,我们也不走了,趁今天天气好,赶紧做些准备。”
“是!”虽然还有很多不理解,但侍卫们还是听从吩咐去准备物资了。
这天每个人都很忙碌,连双眼被白绸遮住的国师大人也坐在石头上,用干草扎起了草席子。
就这,还是和安氏现学的。
夜幕降临,两个山洞的洞口都挂起了草帘子,这样也能防止雨刮进来。
半夜,雨如约而至,下到早上都没停。
南瑾喝了一碗野菜汤,对自觉去墙角扎马步的兄弟两说道:“今天先扎半个时辰马步,等我回来再交给你们基础的拳法。”
“是!”两人一听要学习拳法,都激动地大声应是。
“小瑾,你要出去?”安氏看着外面的雨,忧心地问道。
“嗯,出去看看情况,娘不用担心。”南瑾回答了之后,就披着一张草席子出去了。
雨下的很大,但峡谷本就是北高南低的一个走向,倒是不用担心雨水在这里堆积。
不过若是连续两个月的雨降下来,还是有水漫进山洞的隐患,毕竟那山洞也就离地半米。
所以还是要尽快找一个更高的山洞以备不时之需。
南瑾披着草席,身姿灵活地在山林中奔跑跳跃,时不时地停下采摘些什么。
等她回到山洞的时候,不仅带回了十多个禽类下的蛋,还有一大布袋野菜和山菇。
安氏见状赶忙接过布袋放下,立即拿过一条破旧毛巾给她擦着雨水,嘴里念叨着:“要是着凉了可如何是好,小瑾,你赶紧去换件衣服,娘给你拉帘子……”
南瑾无所谓,反正她是不可能生病的,就算不换衣服,她也能用灵力或内力烘干衣服。
不过换干衣服能让安氏放心的话,她也是不会拒绝的。
接下来的四五天,南瑾还是照常在用完早饭后出去,回来后教授给兄弟两武艺和知识。
南柏重在军事谋略,南泽重在国家治理。
这两天里,他们和隔壁山洞的没有任何交流,她只是时不时地听到那人咳嗽的声音。
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她让南柏去送过一次她挖到的野生姜,对方回了一袋米。
南瑾对此并没有说什么。
只是在第七天早上,她正准备出去时,突然听到了一阵嘶声裂肺的咳嗽声,然后就是侍卫的惊呼。
“国师大人,你怎么了?”
“南……南……”是那国师虚弱的声音。
“卑职明白!”那侍卫答道。
明白?明白什么?
南瑾还没想清楚,就见一个身着侍卫服的人冒雨跑了过来,然后跪在她的身前。
“南小姐,求您去看看我们大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