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珩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
这日早上少见地没下雨,林间传来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让云珩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抬手抚上眼睛,白绸稳稳地覆盖在上面。
昨晚,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那少女说“……它长在你脸上,格外好看”。
“大人,你醒了?我去叫小姐。”季风一进来就看到云珩醒了,高兴地就要往外跑。
“等等!”云珩连忙喊道,声音是大病后的沙哑,“你是说南小姐?”
季风止住步子,感激道:“是啊,小姐照顾了大人一晚上,刚离开,不过小姐离开前吩咐属下,要是大人醒来,要立即通知她。大人,我先去告诉小姐了。”
云珩看着还在还在摆动的草帘子,有些失声,良久才将头埋进棉被中,只能看到未被遮住的耳朵越来越红。
那竟不是梦!
他居然真的在她面前撒娇、无理取闹,他怎的做出如此丢人之事?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矫情?
可是……她真的好温柔,一直哄着他,安抚着他。
在她身上,完全感受不到十三岁少女的稚嫩,只有满满的安全感。
让他,都有些沉溺其中了。
啊,禽兽啊!
南瑾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云珩将脑袋埋在被子里的样子。
她微微皱眉,这是又不舒服了,按理来说,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啊。
她走上前,轻轻地拍着云珩的肩头,唤道:“云珩?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云珩听到声音,不由得身体一僵。
南瑾放在他肩头的手感受到了,眉毛皱得更厉害了,一把就将云珩从被子里挖了出来。
“你脸怎么这么红,又发热了?”南瑾看着云珩通红的脸,有些怀疑自己,伸手就要去摸他的额头。
云珩一把抓住她的手,有些慌乱地说道:“我,我没事,就是捂了一会儿。”
南瑾见他脸上的红晕确实在慢慢散去,也就相信了。
抽出手,她反手握住云珩的,给他把起了脉。
脉象还是很虚弱,但病症已除,没什么大问题了。
“你这次的风寒已经好了,只是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休养,这段日子风雨交加,注意保暖。”南瑾嘱咐着。
云珩垂着头,低声应了。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如果觉得身体不舒服,再让季风叫我。”南瑾说完就起身准备离开,但步子却没有迈开。
她低头看向自己被拽住的衣角,不解道:“还有事?”
云珩抬头望着她,抬手解开了遮眼的绸缎,将自己不同于常人的双眼置于她的眼前,鼓起勇气问:“你……真的觉得这双眼好看?”
南瑾没有说话,仔细打量着他的眼睛,本能地觉得有问题,但她现在境界不够,还探查不出来什么。
却不想在她沉默的这段时间,云珩已经想了很多,眼眶也渐渐红起来。
连星主……也厌恶自己吗?
南瑾觉得不对劲,怎么这眼睛越来越红了?
再一想到刚刚云珩问的问题,她就知道症结所在了。
“抱歉,我刚刚在想其他事情,不过你的眼睛真的很美,你无需为此自卑。”
南瑾说得很真诚,云珩低下头,掩饰了自己变得更红的眼睛,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南瑾将他扶着躺下,盖好被子,轻声道:“休息吧。”
然后转身离开了山洞。
季风一进来就看到云珩未遮的双眼,一时没控制住,惊呼出声:“大人,你的眼睛!”
云珩的嘴角依然带着笑意,不在意地捡起绸缎,将眼睛再次遮了起来。
季风也反应过来了,跪倒在地请罪:“大人恕罪,是属下大惊小怪。”
“无事。”云珩的心情看起来很好。
他不会再在意别人看到他眼睛时的惊讶、厌恶和恐惧了,以后,他只在她面前不再遮掩。
出了山洞的南瑾也有些若有所思,云珩的眼睛肯定有问题,就像是被封印住了,等她修为上去了,一定要再查看一番。
南瑾提着两只兔子从山上回来时,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下来。
“娘,这兔子皮你留着,等天冷了刚好能用起来。”南瑾对安氏说道。
安氏接过兔子,想了想还是问道:“小瑾,国师大人的病情如何了?”
南瑾正用磨利的砍刀打磨着木剑,闻言随意地回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安氏听到了回答也没走,犹豫又犹豫,还是将自己思量了一晚上的话说出了口。
“小瑾,你已经十三岁了,若不是世道不好,你这时候都该定亲了,那国师,毕竟是成年男子,你们……”安氏觉得自己多事了,但在她眼里,无论她多厉害,都是女儿啊!
南瑾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副你想多了的样子,“娘,昨日情况危急,所以女儿才在那边待了一晚,往后……女儿知道分寸,您不用担心。”
安氏这才放心,提着兔子去让南柏处理了。
南瑾再次打磨起了木剑,没将这些事放在心里。
当晚,一人拿到一柄木剑的兄弟俩兴奋得睡不着,天还没亮就央着南瑾教他们剑术。
南瑾被缠得没办法,只得将他们带到了林子里。
练剑和练拳不一样,山洞里根本伸展不开,而且兄弟两人完全不介意被雨淋个透彻。
南瑾站在两人身前,看着这段日子拔高了一些的兄弟两,神情严肃地讲着剑。
“剑,百兵之君。开双刃身直头尖,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凶险异常,生而为杀……你们可想好,要习这剑?”
“是!”兄弟两人早就被南瑾的讲解激得心潮澎湃。
“望你二人,往后能以气养剑,以剑养气,修得一身浩然正气。今日,我要传授给你们的剑法名为十三剑,一共十三式,若能得其精髓,也够你们受用终身了!”
“我先练一遍,你们仔细看!”
说完,南瑾就随手折了根树枝,演练起来。
截、削、刺!
进攻、防御、翻身!
那一刻,在兄弟二人的眼里,南瑾好似成了一位正气凛然的侠士,她的每一剑都是为正义挥出。
剑气带着杀气让人忍不住后退,一剑,一剑,又一剑!
像是挥在了兄弟两人的心里,名为剑道的种子渐渐扎根于心底,与他们共生。
收势之后,南瑾握着树枝背手站得笔直,恍若她本身就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剑!
因剑气砍断的树枝树叶从四周落下,模糊了南瑾的身影,她的声音从碎叶中传出。
“若练出剑意,万物皆可为剑!”
“是!”回应她的是兄弟二人响亮的声音。
从这一天起,他们的每一天都变得格外充实,拳法,剑法,学问,还有家务,但两人都乐此不疲。
现在的生活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南瑾知道季风就在不远处注视着她教南家兄弟剑法,但她并未放在心上。
季风本性不错,若能习得一二,也是他的缘法。
大概是察觉到了南瑾的态度,第二日,他便也出现在了林子里,和南家兄弟一起练起了剑。
南瑾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就上山了。
然后第三天一共十二个侍卫都准时到了林子,一起练了起来。
南瑾挑了挑眉,只道:“都隔开点,别砍到自己人。”
日子就这么又过了半月,加上之前的日子,这雨已经接连下了近一个月了。
连安氏也时不时地看着雨,一脸忧愁。
不下雨不好,雨多了,也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