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百姓们的欢呼声更加响亮了,甚至自发整齐地呼喊着“大夏必胜!大夏威武!”的口号,一时之间民族自豪感充斥在每个人的心间。
徐成将军一家世代守护西北,这一次也没有回来,所以就由南柏带着部分将士回京接受封赏。
到了凯旋门前,一众人整齐利落的下马,单膝跪下,抱拳行礼。
“末将等拜见皇上!”
戚定清早就下了御驾,见状忙道:“诸位将士快快请起。”
南柏等人起身之后,戚定清挥了挥手,立即就有宫女上前给每一位将士端上一杯酒。
戚定清也从托盘上拿了一杯,他举起酒杯,激动道:“朕替大夏百姓敬诸位将士一杯!”
“谢陛下!”战士们齐声喊道,与皇帝一起举杯饮尽杯中酒。
皇帝正想再说些什么,却不想一道童稚的声音插了进来。
“父亲!”
不用想,是南慕昭无疑了。
在向南瑾确定站在最前面身穿盔甲的人是自己父亲之后,南慕昭就立马崇拜上了自己父亲。
好威武好厉害的样子呀!
再加上皇帝一直对他很慈祥,他一点都不怕事地直接就喊了起来。
皇帝听着声音熟悉,立即就往屋顶上看去,其余人也跟着抬头去看,但只看到一位青衣女子抱着一个小孩儿跃下屋顶的侧影。
“啊!这跳下去不会有事吧?”有大臣惊讶地喊道,立即就要让人去看看,但被南泽制止了。
“不会有事的。”南泽淡淡解释道。
那大臣知道南泽的为人,他说没事那肯定就没事,也就没说什么了。
皇帝和南柏看着那道身影,皆是眼睛一亮。
一个想着星主终于出关了,一个则是因为妹妹来接自己而洋洋得意。
皇帝看着笑容都止不住的南柏,也笑道:“那咱们就立即回宫,早点完成封赏,该回家的也能早些回家。”
众人齐声应是,就浩浩荡荡地回宫了。
南瑾回到客栈房间将南慕昭交给安氏两人后,就直接去了国师府。
一进院子就看到了坐在石凳上喝茶的云珩,心里也松了口气。
“国师大人真是好兴致。”南瑾悠悠地说道。
云珩听到声音立即抬头望去,就见那女子在飘落的梨花瓣中一步步朝他走来。
“瑾,你出关了?”云珩有些开心地说道。
“嗯,刚出关,”南瑾坐在云珩对面,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今日去迎接将士们进京,你怎么没去?”
云珩闻言道:“大夏初建时,需要国师来稳定朝堂内外,现在国家稳定,皇帝圣明,太子贤良,我觉得国师要少些出现才好。”
南瑾喝了口茶:“你倒是想得开。”
云珩摇头,“这不是想不想得开的事,而是我必须要做的事,在大夏,权利不能分散。瑾一直都做的很好,大夏都没几人知道你是星主。”
说到后面,云珩的声音里满是揶揄。
南瑾挑眉,“我这是想清闲点,难不成你也是?”
云珩给南瑾添了点茶,反问,“难不成在瑾眼里,我就是个劳碌命?”
南瑾一愣,接着忍不住笑起来,云珩见她笑得开怀也忍不住跟着笑,一时之间院子里就只剩两人的笑声。
“瑾还会出去游历吗?”
“看情况吧,不过我应该会经常闭关。”南瑾想着,她的因果都在京城,她还是不要乱跑为好。
云珩抿唇笑道:“那瑾出关了,可以找我喝茶。”
南瑾放下茶盏,摇摇头,在云珩有些失落的眼神中说道:“你喝茶,我喝酒。”
“好,酒都给你备着。”声音里再次充满笑意。
南瑾接下来就是时不时地闭关,闭关个几年,然后出关几天,和安氏吃吃饭,和云珩喝喝酒。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了冬天,南瑾从入定中醒来,心不可遏制地剧烈疼痛起来。
她捂住心口,胸膛止不住地起伏,眼泪也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朝她的房间跑来。
“咚咚咚!”拍打结界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赵婉莹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姑,娘不行了,她想见见你!”
赵婉莹明显地感觉到有一层透明的屏障挡在自己身前,她知道这一定是仙家的手段,她知道不能打扰小姑闭关,可现在真的没办法了。
见里面没有动静,赵婉莹还想呼喊,却不想南瑾的门突然从里打开,一道青色身影从她身边一闪而过。
她愣愣地往房间看去,已经空无一人,反应过来之后立即就往安氏的院子跑去。
她知道,刚刚那是小姑!
南瑾几乎是瞬移到安氏的房间的。
她到时,安氏的房间有很多人,南柏南泽都在,还有一些晚辈,他们的神色都不太好。
南瑾的出现并未惊动他们,直到她一步步走到安氏床前。
“你是?”新入门的媳妇没见过南瑾,有些疑惑地问道。
其他人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就见一位青衣女子站在房间中央,气质绝尘。
“姐姐!”跪在床前的南泽声音带着哭腔,南瑾仿佛又看到了逃荒路上的那个小孩子。
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南泽的脑袋,一如多年前。
她温声道:“都出去吧。”
“小瑾?”鬓边已添白发的南柏央求地看着她。
南瑾摇摇头,只道:“我和娘说说话。”
南柏的身体陡然无力,朝地上倒去,连小瑾也没办法吗?
南泽一把扶住他,看着呆愣住的一群人道:“都出去,你们姑姑要和祖母说说话。”
小辈们这才如梦惊醒,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姑姑!
立马就上前帮忙扶着南柏出去了。
门被关了起来,房间里只剩南瑾和安氏了。
她一步步走到安氏床前,坐在床沿上。
“娘为何一直看着我?”南瑾轻声问。
安氏苍老的脸上依旧带着慈祥,她说:“娘想好好看看你,不然就没机会了。”
南瑾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道:“你明知我不是……”
安氏用力拽住她的手,制止她再说下去。
“不要说,”安氏摇着头,眼泪从浑浊的眼中流出,“我一直是把你当亲生女儿的。”
“我知道,你需要这个身份,”安氏喘着气,想要将自己藏了很久的话都告诉她。
“刚开始我很害怕,甚至是怨恨,可你太好了,娘知道你不是那些……”安氏喘了会儿气,“娘很高兴,这辈子有你和小瑾两个女儿。”
南瑾伸手替她擦着眼角的泪痕,身上的气质在那一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再是那个温和的南瑾,而更像是仙灵界的南瑾老祖,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漠然。
“你还有什么心愿吗?”感觉到安氏的气息越来越弱,南瑾出声问道。
安氏点头,慈祥地看着她:“我……希望……你永远……平安喜乐。”
南瑾怔住,看向安详地闭上双眼的安氏,低声道:“能做您的女儿,我也很高兴。”
感觉到了什么,她侧头看去,就见安氏正站在她身边,一如生前一样温柔地看着她。
在她身边,是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女孩儿。
那是十三岁的南瑾。
“姐姐,谢谢你,我来接娘了。”小瑾看着南瑾腼腆地笑着。
南瑾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看向安氏道:“你们会有一个好的来世。”
安氏点点头,依旧笑的温和,不舍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就和小瑾消失在房间。
南瑾上前替安氏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痕,将她的手叠放在胸前,才起身离开房间。
“咯吱!”开门声响起,守在院子里的人都朝她看来。
南瑾走出房门,什么也没说,只侧过身示意他们进去。
南柏立即朝房里跑去,南泽他们紧跟而上,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哭声。
风刮得更狠了,像是在应和着房里让人心痛的哭声。
雪也落了下来,眨眼间天地之间一片雪白。
“小姑,相公让我来问问您对于娘的后事有没有什么安排。”赵婉莹红着眼眶出来,看着站在檐下,一如她初见时模样的南瑾恭敬地说道。
“请相国寺的大师们来做场法事吧,其他的由大哥安排。”南瑾淡声道。
“是。”赵婉莹应道,然后就看着那青衣素衫女子一步步走进了风雪中。
那样的淡漠,那样的孤独,就好像她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不知怎的,她觉得小姑有些不一样了。
***
南府如今在大夏也算是一等权贵了,南府大老爷是陛下钦定的定国大将军,如今又封了定国公,南府二老爷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
按说这样的家族怎么也会被皇室忌惮,但恰恰相反,皇室非常信任南家,甚至给了南家小辈更多出头的机会。
这样的南家,一传出老夫人去世的消息,可以说是惊动了整个京城。
灵堂一布置好,就有人上门吊唁了。
最先到的是邻居国师大人。
他是坐着轮椅来的。
他已到古稀之年,腿脚早就不利索了。
一到灵堂,他就看到了跪坐于蒲团上的女子,她坐于一众和尚之间,手握佛珠,和他们一起念着经。
她穿着一袭白衣,微闭着眼,神情冷肃,依旧是那么年轻,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似有所感,南瑾睁开双眼,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人。
“云珩,你来了。”她的声音语调依旧如往常一样,似乎不论他老成什么样子,在她眼里都没什么变化。
他们又有五年没见了呢。
“嗯,来送老夫人一程。”云珩的声音不再清润悦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苍老沙哑。
南瑾从蒲团上起身,从香案上取了三支香点燃递到云珩手中,然后推着他到香炉前。
云珩拿着香朝安氏的牌位揖了三下,才将香递给南瑾。
南瑾默不作声地接过,插入香炉中。
云珩没有多留,上了香就离开了。
南瑾再次坐回蒲团,和相国寺的和尚一起念着她曾经最烦的经文。
陆陆续续地又有很多人来吊唁安氏,但南瑾再未和任何人说过话递过香。
很多人在见到在灵堂诵经的南瑾时,都十分好奇她的身份。
能在这诵经的必是至亲之人,但他们不记得南府有这样的一位小姐。
在得知她居然是南府的姑奶奶,也就是定国公的妹妹,丞相之姐时,才有那年纪大的隐约记起南府是有这么位小姐。
只是在看到她年轻依旧的脸庞,还是忍不住震惊,想到几十年前京城的传闻,他们不约而同地约束起家中晚辈,唯恐他们冲撞了这位小姐。
很多人都不以为然,直到他们看到已是皇帝的戚清墨走至她身前行礼,称其为老师时,他们才庆幸自己没去惹事。
然后就有人吃惊的看着那位南小姐依旧闭目念经,像是没有听到皇帝的问安,而皇帝也像是习惯了,不再打扰,亲自取过香吊完唁,又默默行礼离去。
于是时隔几十年,关于南府小姐的传闻再次在京城贵族中掀起风浪,对南府也更加敬畏了。
南瑾和相国寺的和尚们为安氏念了七天经文,祈祷她来世平安顺遂。
南瑾和此处地府没有什么交情,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让经文带着功德去到安氏和小瑾身边,让他们来世投个好胎。
安氏下葬之后,南府也慢慢从悲痛中走了出来。
南柏早就不理朝政,只一心培养着府中后辈。
南泽虽还在朝中,但早已培养好了接班人,也颇为清闲。
在安氏离开之后,他们更加懂得了亲人的可贵,只想在余生多陪伴家人。
所以他们问南瑾是否还要闭关时,才那么紧张。
因为他们不确定,自己离开时是否来得及再看她一眼。
南瑾感受着几条越来越薄弱的因果线,温声道:“最近不会闭关。”
南柏和南泽十分高兴,经常来她院子里找她喝酒饮茶,说着他们以前的事情。
“……现在想想,如果小瑾不是星主,我们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南柏有些醉了,他靠在石桌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星光对两人问道。
南泽眸子微闪,看了一眼南瑾,才道:“哪有那么多如果,现在的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南柏痴痴一笑,这一刻他不是大夏的定国将军,只是那年逃荒时憨憨的南柏。
“对,都是上天的安排!”南柏傻傻笑道,笑着笑着,他又哭了起来,絮絮叨叨地说着,“可是我还是好想娘,想小瑾……”
南泽身子一震,连忙打断南柏:“大哥,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房。”
“我没醉,我还能喝,小瑾,我还能喝……”南柏又看着南瑾笑起来。
“姐,我送大哥回房了。”南泽有些不自然地说了一声,就扶着南柏匆匆出了院子。
南瑾仰头喝完了杯中的酒,看着星空忍不住轻笑出声。
“原来都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