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我就深深将你的身影刻在了脑海里,印在了心底,直到今日,依旧无法忘记。正是有了今日,我才有机会和你说出这些话,我的心意,希望姑娘能明白,这鸟羽,就送给你吧。”
男子看起来憨厚老实,其实也是狡黠的狼。一旁的余图也看出了这男人到底打什么鬼主意。只是素浅歌不懂回曷族许多风俗习惯,因此半天摸不着头脑。在她刚准备伸手去接鸟羽的时候,在男子正得意奸计快得逞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将鸟羽拿走了。“哎呀,这鸟羽挑得不错。”
柳下子陌刚说完,手一松,鸟羽掉到了地上,“啊呀不好意思,竟然掉了。”
脚一动,正好踩在鸟羽上,“糟了,天太黑本公子都看不清楚了,你们都帮忙找找啊。”
“......”素浅歌在一旁看他自导自演,十分无语。那个鸟羽的主人嘴都要气歪了,却不敢朝柳下子陌发火,非常憋屈,“公子......”他手一挥,“没关系,本公子可以让人给你多挑几根鸟羽,保你满意,只是到时候就不要打名儿的主意了,本公子一直看着呢。”
柳下子陌说这些话是语气轻松,男人却是汗如雨下,不停地点头,然后赶紧走人。他可没有听别人说名儿姑娘是公子的人,所以他才大着胆子去给鸟羽。在回曷族的篝火活动里,会有男人将自己所持的鸟羽赠给女子,若女子接受,就是愿意做男人的未婚妻,一年之内成婚,这是自古以来定下的规矩。当素浅歌听到柳下子陌说这件事时硬生生地压下了想暴打那个男人的冲动,她素浅歌生平第一次被骗,差一点就上当了。而余图一直是个旁观者,看到柳下子陌来了,招呼也不打声,就离开了。柳下子陌对她说,拉裔死后,余图就成了回曷族第一勇士,也是护卫之首,手下也有不少回曷士兵,那大部分都是从拉裔那儿接手的。而他公子这个身份,只是个虚名而已。这让素浅歌突然想到了远在帝都高高在上的男人,他也是如此,对于自己空有地位没有实权而忿然,因此想尽一切办法要将兵权弄到手,致使野心越来越大。“那你想夺回自己的权利捍卫自己的地位吗?”
“没怎么想过,只要自己还是公子的身份,只要回曷族人依旧安稳的生活着,就够了,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他顿了一下,看向素浅歌,眸中映出不远处燃烧着的篝火火焰,“若是有人想篡位,我柳下子陌誓死抵抗。这是我柳下一族打下的天下。”
“若你是西门朝的皇帝,定是一代明君,西门朝定能比现在更好,百姓也会更加安定,不会引发不必要的战争。”
素浅歌毫不避讳地说出这样的话,柳下子陌也没有阻止她,他微笑着,想她身为西门朝的人,在西门天子下生活,竟然会对别族将来的王说出这样一番话,若是西门朝的皇帝听到了该作何感想。她继续说:“你不必讶异我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只是想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并不是说明我对西门朝现在的皇帝多么不满。他终究是好的,但是,他野心太大......”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自己今天说了太多。柳下子陌自是明了她停下的原因,笑了笑,没有继续问下去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做了个回曷族的礼节,伸出右手,道:“美丽的姑娘,请与我一同去跳舞。”
她笑了笑,颔首,伸出手。素浅歌想,要是她当初漂流到了回曷族被回曷族的人收养,就不会遇到西门钺,那样,一切都是不同的,可能还会在草原上无忧无虑的和伙伴一起玩耍,不懂心计不懂伪装,不会让内心沧桑。可她当初遇到的是西门钺,那个从前的翩翩公子,现在的冷漠帝王。“名儿,你会跳舞吗?”
柳下子陌问素浅歌。“要是你们这儿的舞,我见都没见过,更别说跳了。”
“我说的是西门朝的舞。”
他拉着素浅歌的手和她面对面跳着奇怪的舞,一旁不少男女都这样。素浅歌想,这儿果真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会一些,怎么?”
“我想看看,你能跳一支舞吗?”
柳下子陌期待地看着她,停了下来,放开她的手。她犹豫了一会儿,看向另一边没什么人的地方,“我就去那儿跳给你看,当做是感谢你这段日子对我的照顾。”
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跟着素浅歌道那边昏暗的火光下。她穿着回曷族的衣服,跳着西门朝的舞蹈。月光下,她翩跹起舞,额前的流苏随之摆动,胸前的狼牙链与坠玉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没有婉转的水袖,没有动人的琴音,没有笼罩的轻纱,只有从她齿间溢出的轻轻的小调,和她婀娜多姿的身影,与身后的月亮重叠在一起,周身笼罩这清辉,让她一时如夜光珠般耀眼。恬淡的表情,悠远的目光,让人看不出她心在何方。我本沧海一粟,却因遇见了别人没有遇见过的人,才从中脱颖而出,扶摇直上,成为辰王的发妻,而这一切,却不是我想要的。素浅歌心里的话,他们永远都听不到。后来的日子里,素浅歌一直呆在木屋里,有时会叫回曷族女孩刺绣。对于刺绣这东西,在回曷族是罕见的,也没见着一个回曷族人会刺绣。素浅歌上次无事让柳下子陌弄来了针线,自己就在木屋绣了个手绢,丫鬟发现后十分惊喜,认为这东西是十分珍贵的,在回曷族卖都要花高价钱,便请求素浅歌交听刺绣。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就很多女子都来求学,给素浅歌乏味的生活又增添了些乐趣。许多人都认定她是公子的未来夫人,下人对她都是毕恭毕敬,她要说一,没人敢说二。可是这众多人中,偏偏有一人处处与素浅歌作对。那就是上次问素浅歌来历的回曷勇士、第一护卫余图。素浅歌从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满身煞气,是个危险的人,于是尽量避开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她十分敌视,多次在外面撒播传言,尽管不少都被柳下子陌压下来了,但还是有一些闲言碎语。那些都是对她身份的猜疑。她没有询问为什么柳下子陌一直纵容他,有些事,不是几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她置身于权斗之中,自然明白许多事。“姑娘,外面又在说一些胡话了。”
丫鬟走进木屋,一脸不满的样子,“姑娘是好人,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的坏话。”
她看向丫鬟,明白外面又在传她的流言蜚语了。余图也来警告过她让她离开这里,或者说出她的来历,她一直不明说,只道这些柳下子陌都清楚。余图也对柳下子陌说过,这女人来历不明,不能再回曷久留,万一是西门朝派来的奸细,回曷族就会危险了。柳下子陌几次都不予理会,处处隐忍。余图见他如此,只道他顽固不化被素浅歌迷失了心智,便没有再对他提此事。“他们爱说就让他们去说,清者自清,不予理会就是。”
素浅歌看着丫鬟,想,要是你见到我杀人的时候,就不会觉得我是好人了,我的手上沾染过鲜血。“姑娘倒开得开。姑娘尽管放心,就算回曷族大半人都误会你说你坏话,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丫鬟说得信誓旦旦,就像一个小孩在对另一个小孩拍着胸说道:我一定会给你带糖来吃的,放心吧。素浅歌也知道她所说的“我们”,就是那些和她一起学刺绣的女子。回曷族大部分女子没有特别温婉没有特别鲁莽没有特别多愁善感的,都是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想西门朝的人,笑的时候要知道矜持,哭的时候必须是梨花带雨掩面而泣,而不是号嚎大哭,走路还要按着规矩来。比起回曷族女子的豪情,西门朝女子倒是该自惭形秽了。要是征战,怕是回曷族女子都能当士兵,她们中许多都会舞刀弄枪,回曷族女子懂得自保,在危难时刻自己救自己,而不像西门朝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遇到贼人若无人搭救,就只能任人宰割无力抵抗。当然,西门朝也有许多烈女子,但许多都是养在深闺,不忍受辱便寻死,有的小事都无法承受,因此才有了红颜薄命之说。西门朝的男人们认为,女人就是要让男人保护的,不学武功也没什么。但依旧有许多女子受害。几天没有来的柳下子陌来找素浅歌了,只是眉头紧锁,不像平时那样眉开眼笑。素浅歌亦不问,只是倒了两杯对回曷族人来说十分珍贵的茶,然后静静地品着。良久,他才开口:“余图这次是想把事情闹大了,他在外面说你是西门朝人派来的奸细,故意在我经过的地方唱一出苦肉计,让我将你带回来,目的就是为了摧毁整个回曷族。”
“呵!他也太看得起我了,若我有摧毁回曷族的能力,他现在还会好好的活着吗?”
素浅歌一脸不屑,喝了一口茶。“还记得拉裔吗?”
她拿茶杯的手一顿,她以为他,要说关于拉裔之死的疑团。“听说过。”
柳下子陌看了看外面,又屏息静听,确定没有人在后,才说:“战乱是拉裔发起的,而余图,和他是一伙的,不然拉裔的遗留的士兵也不会落到他手里。我虽然是下任王,但自从我祖父过世后,我一直没有机会即位,可见我的权利被限制了,身为回曷公子,出了回曷,就是普通人一个,在回曷也只有虚权,重大事情我都管不着。只是回曷族人没多少人知道,所以余图的野心暂时没有展开。”
他突然对她说这些事,让她意外。他是开始信任她了?“如今,拉裔死了,没有人能够限制余图,所以他愈加放肆,无视我这个公子,笼络了许多人。当初拉裔的目的,就是为了取代我的位置,向西门朝宣战,也只是其中一步,为了假借西门皇帝之手除掉我,然后名正言顺坐上回曷王的位置,再向西门朝俯首称臣,让我背这个黑锅。要不是思古那时偷听到了,我还不会这么清楚拉裔的计划,只是,思古因为这个,差点哑了嗓子,因此现在说话时嗓音那样嘶哑。”
原来这才是真相,“你不解释是因为?”
“我只要踏出回曷族一步,就会被余图的人跟着。就算我想解释,我能向谁解释呢,向西门朝皇上?那我还没有去帝都就被拖回来了,寡不敌众,我只能暂时忍气吞声,待有朝一日,斩草除根,安定回曷族。”
他说的时候,一脸坚定,握紧拳头,盯着窗外,眸中闪着耀眼的光。素浅歌突发奇想,或许她可以帮他,一次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你是想说,现在余图企图谋反?”
她低声问道。他惊喜地看着她,原来她明白,“是,所以如今回曷族怕是要乱了。”
他眸中的光渐渐暗淡下来,“是在对不住将你卷入这场阴谋中了。”
“我应该感谢你救了我一命。”
“不,这是我的错,没有看好这闭功丸,也为吃了三十颗闭功丸的你带去了羽蛇,害你体内毒素苏醒。”
“我素......”素浅歌突然噤声,她差点儿将自己的真名说出来了,因此咬到了舌头,柳下子陌奇怪地看着她,她继续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没有什么权利,有的就是一身武功,但我也能帮助你度过这次难关,保你回曷族安康。这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千万不要拒绝,有事需要我做,尽管开口。”
“嗯,会的。”
柳下子陌虽然这么说,但素浅歌知道,以他的性格,是不会让她以身涉险的。身在帝都的白亦辰十分恼怒,派出去的人一批又一批,找了两个月,将大半个西门朝都翻了个底朝天,仍然没有见着素浅歌的身影。墨影日夜奔波,四处寻找,每过十天就会回来一次向白亦辰汇报情况。“王爷,知州以南六座城都没有发现王妃的身影。”
墨影单膝跪于地,左手撑地,右手扶住右膝,低着头,声音里透着疲惫。“没找到又没有找到!究竟去哪儿了?”
“王爷,实在不行,就只能让皇上帮忙......”“不行!”
白亦辰猛地一挥袖,“怎么能让他知道。”
“可是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住的。”
白亦辰紧握椅子扶手,一脸隐忍,吐出一句话:“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是,属下继续去找。”
墨影起身,白亦辰叫住他,“你还是去休息休息吧,不要人没找到你自己就病倒了。”
墨影轻轻“嗯”了一声。白亦辰瞥了眼他的左手:“手指好些了没有?”
“多谢王爷关心,好多了。”
墨影将左手往背后缩了缩,但还是很明显的能看出他左手最旁边的小指没了。在素浅歌失踪后,墨影见白亦辰整日发火吃饭也要摔碗,便执剑上前认错,一剑斩下了左手小指并承诺一定会将素浅歌找到。切指的举动吓到了在场许多人,白亦辰内心也非常震撼,墨影斩下手指时,眉头也不皱一下,好像那不是自己的手指似的。尽管白亦辰像极力瞒住素浅歌失踪一事,让人秘密去寻找,但还是让西门钺知道了,他让人送信给素浅歌,却一直没有回音,送信的人说一直不见素浅歌从王府出来,并且趁机潜入王府的时候,没有看见素浅歌,倒是有一次看见了白亦辰坐一个人坐在素浅歌的房里,送信的人也就被发现了,从那之后,送信人再也不敢来王府了。白亦辰也因此知道,西门钺定会知晓素浅歌不在王府的事。并且对于这件事,王府里的丫鬟小厮们众说纷纭。有的说王妃是被王爷的仇人抓跑了,上次不就是有一次潜入了一个蒙面人吗,说不定就是那个人又来将王妃掳走了;有的说是王妃自己离开的,因为丫鬟又一次在她房间打扫时发现她一直放在镜子后面上了锁了的檀木梳妆盒不见了,定是带走了;有的说是王妃赌气出走了,所以王爷才将乐伎们赶出王府,派人到处寻找王妃;有的说的更离谱,说王妃因王爷宠爱别的女人,因此看破了红尘,天上的菩萨便下凡来收她做弟子,她才在大白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因此,这些都变成了各种话题在王府里被下人小声议论着,白亦辰整天不是关在书房里就是在府外到处跑,因此不知道王府里的下人们每天都在议论什么,更不知道有人说漏了嘴,将此事传了出去,便让王府外的人知道辰王妃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