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次战役的第一阶段即便是暴露了巨大的隐患,但更大的隐患是志司无比担心敌人重演仁川登陆切断朝鲜半岛蜂腰的一幕,只能够顶着这些隐患,继续向敌人发起进攻,企图以进攻拖住敌人,使其无法重演仁川登陆。
二十六日,中朝部队继续向敌人纵深发起进攻,当日占领了联合国军二线阵地,二十八日,美军主力撤至汉城,骑一师也奉命前往增援,范弗利特在汉城周边勾住了密集的火力网,炮兵连每个连平均发射炮弹三千多发,美空军二十八日一天就对汉城前沿阵地进行了三十九次轰炸。 美军在汉城张开了一张死亡的大网,等待着志愿军一头扎入。 幸运又不幸的是,志愿军前进的脚步在汉城的前沿停住了,因为第五次战役打响至今,过去了整整七天时间,前沿所有部队已经弹尽粮绝,无法再同美军进行作战,二十九日,志司下令,全线停止进攻,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方才结束。 夏远回想着这段历史,耳边传来雷连长兴奋地声音:“七天时间,我军仅用七天时间,把战线向南推进了五十至八十公里,歼敌至少两万人!两万人啊,同志们,两万人什么概念,美军一个师,我们整整干掉了美军一个师!”坑道里又响起战士们兴奋的议论声,就连马大个也高兴地鼓掌,陈烈脸上带着笑容。 相比较之下的夏远则显得平静了很多,他十分清楚,这数字虽然喜人,但过程之艰难,估计也只有志司和他这个来自未来的人心知肚明。 战斗中,美军节节抵抗,始终保持着战线的连续,致使志愿军始终难以实现有效的突破迂回,即使在战斗中成建制的包围了美军整个师或整个团,却并未能将其消灭。 甚至到现在第五次战役宣布结束,全线志愿军正处于打完胜仗的欢呼阶段,殊不知,敌人的獠牙才刚刚显露出来。 夏远内心忧心忡忡,他明白,李奇微定然不会放过志愿军‘礼拜攻势’后的孱弱发起大规模的反击,企图重演第四次战役后期的大追击,如何应对李奇微的大规模反击,实际上在第四次战役后期的大追击中,志司就已经留意,在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结束之后,就已经开始商议如何应对敌人的大反击。 这也就是接下来的第五次战役的第二阶段。 命令,也终于下达到一八零师。 六十军军部决定:由一八零师担任第五次战役第二阶段的主攻任务! 一八零师会议上,各营各连指战员相继请战,战士们众志成城,势必要在第五次战役第二阶段打出一个漂亮的大胜仗! 经历了第一阶段的大胜利,战士们的战斗情绪无比高涨,他们作为普通战士尚不能够看出这几次战役背后我军暴露出来的弱点,而敌人采取的行动已经十分明显的在针对我军的弱点,普通战士们哪里会想这么多,他们只想着服从命令,打倒美帝。 面对上级下来的作战命令,一八零师内部战斗热情随着第一阶段的胜利,不断的拔高,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参与接下来的战斗。 没人愿意在一场战场中充当绿叶,一八零师的全体官兵也不例外,没有誓师大会,没有战前动员,战士们的战斗热情依旧空前。 坑道里,一连官兵们正在紧张有序的准备着弹药和食物,坑道里还剩下不少白面,雷连长让炊事班把这些白面烙成饼,待到处罚的时候,分给一连的每一位战士。 战士们则抱着枪,精心的护养着,他们把枪械拆下来,用毛巾擦拭,陈烈抱着枪,对马大个说:“老马,高兴了吧,有任务了。”
马大个擦着冲锋枪,头也不抬的说:“那可不,指定高兴啊,这次咱们一八零师担任主攻任务,终于不用像之前那样缩在后边了看表演了。”
“呼呼!”
他吹着弹仓里的灰尘,用毛巾掏了掏,又说:“早该这样了,咱们来到朝鲜都快一个月了,整天就待在这坑道里,听着前线传来激烈的战斗,也不能外出执行作战任务,你是不知道把我难受的。”
夏远则把身上为数不多的大八粒子弹装好,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这次到了战场上,得给美国鬼子一点厉害瞧瞧。”
马大个把枪装好,拍了拍弹夹,枪械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把枪身上的带子挂在脖子上,抬起头道:“老夏说得对,这次到了战场上,都给我拿出自己的真本事,好不容易担任了一次主攻任务,可不能让一七九师和一八一师的同志们笑话了” 雷连长和邵指导员走了过来,听到几人的谈话,两人笑了笑。 雷连长说:“老邵,看来二排长信心十足啊。”
邵指导员笑着道:“这次战斗任务来之不易,一七九师和一八一师担任了咱们的左右翼,打得好不好,他们看的最清楚,这要是打的不好,估计要剥去咱们一八零师的主攻任务的身份,所以,这场战斗,一定要狠狠打。”
雷连长点头,道:“对,这是咱们一八零师在朝鲜战场上的第一次行动任务,可不能丢了师部的脸。”
“连长,上级啥时候下达开拔的命令?”
夏远背着枪凑过来问。 雷连长道:“就这两天了,估计是在做最后的休整,休整结束之后,我们就要开拔去前线了。”
夏远点点头,回到一排,王小亮他们抱着自己的枪正在专心致志的擦拭,老杨在一排战士之间来回转悠,看到夏远回来,连忙走上前,问:“怎么样,确定时间没有?”
夏远思索,说:“估计就这两天了,说不定后天夜里就开拔了。”
老杨道:“战事不能耽误,听我在一七九师那边的战友说,他们已经开始从前线撤退了,子弹和粮食都打光了,敌人采用的计策很奇怪,一边撤退,一边和他们打,不少人都追的身心疲倦,没什么战斗力。”
他有些担忧的说:“这看似大胜利的背后,战斗是何其的惨烈啊。”
美军依靠机械化部队,能够轻易的风筝志愿军,志愿军只有两条腿,哪里跑得过敌人的坦克、装甲车和卡车,即便是敌人停下来,坦克一字排开,想要突破敌人的防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也就在第一阶段的初期,出其不意的进攻取得了有效的成果,在后来的几天时间里,我军一直在寻找机会,但都被敌人以线连着线的方式化解开,以至于后续的战果并不是很理想,但他们却成功地将敌人赶退了五十到八十公里,这已经达到了第五次战役的预期,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的歼灭敌人的数量并未达到志司心目中的要求。 他们预想的是以分割、穿插、包围歼灭敌人两至三个师。 而老杨所想的让夏远有些惊讶,沉思了一下,夏远说:“美军的部队有装甲和坦克,如果不撕开敌人的装甲和坦克,他们坐在车上,我们靠着两条腿,肯定是追不上敌人,不仅追不上,敌人甚至能够反过来打我们,他们会在我们跑累的时候,突然扭头打我们,当我们跟他们打的时候,他们又会开着装甲车继续跑路。”
老杨猛地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夏远。 夏远问:“是不是很熟悉?”
老杨点点头:“这不是我们经常使用的游击战吗?”
夏远道:“没错,我们的游击战被敌人学走了,甚至还衍生出了一种专门针对我军的战术,磁性战术,跟游击战的不同之处在于,美军所使用的方法是利用机械化部队进行的。”
老杨捏着拳头,“他们可真是一群难缠的家伙啊。”
他问:“老夏,你有没有什么应对的方法?”
夏远思索了,摇了摇头,“目前没有太好的办法针对敌人的这种战术,战术的衍生是全方位的比拼,不光是武器装备,乃至后勤运输。”
想要破除掉敌人的磁性战术,哪怕是夏远站在未来的角度来看,这个磁性战术基本是无解的,敌人拥有强大的后勤保障,又具备海陆空三栖优势,武器装备更是远胜于我军,而我军仅依靠炒面和高粱米,追击的是两条腿,在如此巨大的差异之下,想要破除掉敌人的磁性战术,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夏远思考过,采用分割包围呢?实际上第五次战役已经试验过,失败了,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开始之后,我志愿军就已经对联合国军各部进行分割包围的战术,想要一股一股的将其吃掉,但由于我军和敌人的差距太大,再加上六十三军和六十五军出了一些问题,哪怕是将敌人分割包围了,也未能够吃掉敌人,就拿九兵团的一个营包围了敌人一个装甲野战炮营,激战三天三夜,伤亡了上百人,而敌人仅仅伤亡十五人。 差距就像是一条无法愉悦的鸿沟。 想要破除敌人的磁性战术,只有改变志愿军当下落后于敌人武器装备的局面,让志愿军具备同等于敌人一样的火力,才能够击毁敌人的磁性战术,这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老杨真正的面对美军的次数不多,在刚进入朝鲜的时候,遭遇到美军飞机的轰炸和扫射,而后在防区里,敌人一个排前来侦查六十军的布防情况,他们尖刀连一排和二排迅速出击,左右开弓,将敌人歼灭。 对美军唯一的印象就是在搜集战利品的时候,这些美国佬长的白,人高马大,身上的单兵装备非常好,除了身上没有吃的之外,其他的一应俱全,比他们自己要好太多太多。 “不管我们的武器装备如何落后于敌人,又不管敌人拥有了什么对付我们的手段,我始终坚信,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老杨目光带着坚定,“从我加入八路军以来,这样必胜的信念就从来没有动摇过,老夏,不管敌人多么强大,我们都要迎难而上。”
“国家就在我们身后!”
“同胞就在我们身后!”
“我们没有撤退的理由,更不能把战争打输!”
夏远看着老杨,他心里清楚,每一位参与抗美援朝的志愿军战士,都是抱着这样必胜的信念同美军战斗,他们前仆后继,一批又一批的冲向敌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一定会带着一排打大胜仗!一定!”
开拔的命令最终是下达了,于第二日夜晚,一八零师开始向前线开进,各部抵达前线作战位置之后,等待进攻的开始。 那天晚上的天气不是很好,风很大,很冷,战士们收拾好武器装备,携带好足够的粮食,离开了自己生活了近一个月的防区,在山地之间,向前线开进,战士们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紧跟着前方的战士,前方的侦察兵不断地传来消息,枪声和炮声就在他们周围的山林之间。 他们将要渡过北汉江,抵达江对岸,进入并占领新店里附近的几处高地,扼住东西两线敌人的咽喉,其战斗模式和第一阶段的差不多,第三兵团六十军的任务依旧是阻击东西线相互增援的美军,并将战线向前推进。 北汉江,江水翻滚,波涛汹涌,江水上有三根纤细的铁丝连接了南北两岸,五三八团的一营的志愿军战士就是摸黑从这里蹚过齐腰的江水。 来到北汉江的岸边,耳边就传来了江水翻腾的声音,营部正在召集干部会议,战士们则分散隐蔽在北汉江沿岸的草丛里,等待渡江的命令,夏远借助夜视和鹰眼观察了一下对岸,并没有敌人防守,经历了第五次战役的第一阶段,敌人已经撤退,这里是属于志愿军的领地,但用不了多久,这里就将成为吞没一八零师的死地。 老杨蹲在夏远身旁,问:“老夏,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夏远摇了摇头,扭头看向二排和三排,马大个和陈烈带领着他们的排,正隐蔽在一片草丛之中,收回目光,他又盯着江面。 不多时,雷连长和邵指导员回来了,他们带着渡江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