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们都牢记杨指导员的话,放近了再打,先把手榴弹甩出去,削一下他们的锐气,两名特等射手在用重机枪横扫,把冲进来的敌人打了个有来无回,也许这会儿敌军认为五连的阵地前沿已经被一轮炮击炸的所剩无几,仍旧不遗余力的往前冲。
可见这名敌军指挥官的进攻常识,远没有美军指挥官的经验纯熟。 夏远也是第一次跟棒子交手,平时打的都是美军,美军单兵素质虽然不行,但是在后方督战队、强大火力压制的情况下,仍旧跟志愿军打的有来有回,但细看这棒子的进攻,有一种王者遇上青铜的感觉。 “cao,这帮兔崽子咋不开枪乱射一通呢?什么路数?”“你个傻蛋,不放枪还不好?这帮傻蛋心眼缺着呢,单兵素质比不上美军。”
“嘿,好机会啊,爷爷今天用子弹送他们下地狱去。”
很显然,战士们也被棒子兵这种怪异的进攻方式给弄得有些懵,完全不像是一名成熟指挥官指挥的进攻方式,多少有着很多漏洞,战士们都是身经百战,战场上敌人的进攻方式,以及战术安排,即便是陌生的敌人,没有交过手,但是基本的进攻战术也不多,套路也就那样。 没想到这群棒子兵上来就给大伙整的有些懵。 这是啥进攻路数,也不开枪,就胡乱的往前摸。 杨指导员听得战士们的交谈此起彼伏的声音,说道:“好了好了,都小声点,听!离咱们很近了!”
‘吧嗒......吧嗒......吧嗒......’ 现在已经能听清特制的皮鞋鞋底踩着泥土的声音了。 不管敌人是什么进攻路数,战士们分别在环形工事的八处位置里,打开了美制手雷的保险拉环,又默数了五秒钟,然后,他们纷纷拉开了引线。 “哧!”
燃烧的烟雾很小,不大起眼,还在往前跑的韩军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已经悄然降临。 拉火时间要比往常又推迟了几秒,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句:“给我扔!”
一颗颗手雷掉进了敌群中间立刻发生了爆炸,在手雷扔出去的一瞬间,两名特等射手立刻站起来扶起了重机枪。在一连串的爆炸中,重机枪喷射出两条长长的火舌不间断的速射。 敌人先是被手雷炸中,一些人当场倒地,手雷的碎片炸进身体,四处冒血,他们的同伴看到这一情况,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瞅伤者,卧倒后盲目的射击。 这两挺苏制郭留诺夫重机枪噼里啪啦的速射声音,让趴在地上的敌人头都不敢漏一下,更不敢稍微的太高,生怕头顶飞速射过的子弹下一刻就会贯穿他们的脑袋。 这枪声让杨指导员很踏实,火力压制的非常完美。 不过,他这股踏实劲儿也只停留在了这一刻。一名敌人的指挥官稍微抬起右手,拿手枪朝两处火力点打了两枪,嘴里叽里呱啦的朝后面喊了几句话。 ‘嗖嗖嗖!’ 从后面传来了几声炮响。 迫击炮的曲射炮弹落在了重机枪周围,五连的一名机枪射手右胳膊被弹片打中,鲜血直流,可他仍然不顾一切的用左手扣动扳机。 夏远微微抬起头,看到另一挺机枪射手已经牺牲了,供弹手依旧在推着死去的战友,悲痛欲绝,他大喊一声,扶起机枪胡乱的扫射。 轰轰! 几枚炮弹再次落在机枪火力点周围,硝烟散去,机枪已经不响了,火力点被敌人的曲射炮弹炸掉。 有两名战士猫着腰的往前冲,想要去扶起机枪,接替牺牲机枪手的任务。机枪的火力压制不能被炸掉,否则一个营的敌人就会攻上来。 夏远抱紧了枪,眯着眼望着敌群,猫着腰,躲在弹坑里的棒子兵显得十分猥琐的跟志愿军战士们交战,战斗异常激烈,前沿阵地被敌人拿下来,杨指导员远离了夏远,组织了一个班的战士去抢占前沿阵地。 又命令后方的机枪火力进行火力上的压制。 一枚枚闪着火光的子弹在他们头顶上空交织,碰撞、摩擦,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炮弹落在旷野、阵地上,盛开出一朵朵漆黑色的泥土花朵,棒子兵的重机枪架在了前沿阵地上,为杨指导员夺取前沿阵地造成了巨大的困难,加上敌人迫击炮的不间断骚扰,洋鬼子的进攻力度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架不住他们的火力可观。 “快,炸了他们的火力点!”
“奶奶的,看老子不干死他们!”
阵地上,战士们呼喊着,到处都是和洋鬼子的厮杀声。 夏远的一条腿断了,寻找到的射击位置不理想,胡乱的开枪打死了八名棒子兵,他又翻滚进入战壕里,胳膊撑着地面,努力的往前面攀爬,一颗颗炮弹落在阵地上,掀起来的泥土噼里啪啦的砸下来,一名战士摔倒在他面前,心脏被弹片贯穿了,鲜血从口鼻里冒出来。 战士看见了夏远,伸手捂住了胸口,眼神带着对这个世界的留恋。 夏远愣了愣,扒开他的手掌,满是鲜血的手掌下,是一个口袋,口袋里放着一份信纸。 他的心头一沉,每一名战士上战场的时候,都已经把遗书准备好了。 郑重的将遗书塞进怀里,又撕掉了他的光荣条,翻过他的身体,继续往前爬,一路爬到了机枪火力点附近,机枪火力点架设的位置视野比较开阔,视线非常好。 用枪托撑着地面,踉跄的站起来,耳边传来了一名战士的呼喊: “同志,这里太危险了,赶紧离开这里!”
机枪火力点是敌人主要攻击目标,尤其是敌人的迫击炮,总会盯着机枪火力点打,很多掩体战壕在形成一道弯曲的弧线时,机枪火力点的位置都会向前突出,太吸引敌人火力,招来炮轰,很容易对步兵造成巨大伤亡。 如此一来,机枪火力点向前移动,敌人的炮就不会落在步兵身上。 夏远无所谓的趴在战壕上,望着敌群。 “哎,我说你这名同志怎么回事,敌人的炮弹随时都会落在我们身旁,你呆在这里会死的。”
操控机枪的战士看着夏远还不走,忍不住提醒,本以为对方会走,没想到对方仍旧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我行我素的趴在战壕上,架起枪瞄准着远处的敌人,没怎么做细致的瞄准,就连续扣动了扳机。 啪啪啪的声音清脆。 “同志,枪不是这么打......” 见夏远这般样子的开枪,这名战士一副见鬼的表情,都没怎么瞄准就开枪了?闹着玩呢,他张嘴提醒,嘴巴一下子张的老大,都能塞下去一个鸭蛋了。 八个进攻的棒子兵应声的倒在地上。 “打.......打得漂亮。”
战士目瞪口呆的看着,旋即一脸兴奋的看着夏远。 见他的换弹速度快的惊人,连弹夹插入弹仓都尤其合成,没有丝毫卡壳,顿时感觉到这个战士不简单。 啪啪啪,又是熟练的开枪方式,战士赶紧抬头看去,软软倒下去的八名棒子兵让他激动地难以自抑的捏着拳头,大喊:“打的漂亮!太漂亮了,同志,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叫夏远。”
夏远更换弹夹的时候,回应了一下。 战士操控着机枪,向远处点射了几下,头顶响起炮弹的呼啸,连忙扑倒在地上,大喊:“夏远同志,小心。”
轰轰轰! 话音刚落,大量的泥土在他们周围卷起来,又纷纷扬扬的落下来。 “夏远同志,你怎么样?”
“我没事。”
夏远晃了晃头发上的泥土,架着枪瞄准着远处的敌人机枪手,连续的扣动扳机,两颗子弹没入敌人的机枪手体内,其余六颗子弹连同机枪手身边的步枪射手一同打掉。 杨指导员抬起头,脸上露出喜色:“谁打的,打的真特娘的准,一排长,一排长......” “指导员,一排长牺牲了!”
有战士喊道。
杨指导员顾不得伤心,大喊:“冲,把敌人赶出前沿阵地!”机枪火力点一打掉,杨指导员带着人冲上去,将面前的敌人赶走,依托抢过来的阵地,向敌人射击,原本其他方向冲到前沿阵地上的棒子兵被打的哭爹喊娘的。 棒子兵的指挥官见状,望着机枪火力点那个连续不断射击的中国士兵,脸上露出一丝惊惧,他的每一声枪响,都伴随着一名士兵的死亡,偏偏他的枪法精准,开枪的频率非常高,手下不少士兵都牺牲在这个枪法奇准的敌人手中。 “该死的,我要炸死他!”
棒子兵的指挥官大骂一声,抬起手枪瞄准,想要给后方的炮兵提供一个目标。 忽然察觉到面前有呼啸的风声,那是子弹的飞射的声音。 噗的一声。 眼前一黑,棒子兵的指挥官脑袋一歪,头栽倒在地上。 在这二十多分钟的时间里,敌人又向前冲了两次,都被打退了,躺在地上的尸体能有一百多具,有一些喘气抽搐的,还有一些抖动着身体慢慢往回爬的。 当最后一发大八粒子弹打出去,正中一名受了伤,往回爬的韩军士兵后脑勺,头一歪倒在地上。 “漂亮啊,同志,你是哪个部分的,枪法这么厉害,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你。”
战斗结束了,大伙都松了一口气,战壕里,夏远靠在湿漉漉的坑道里,揉捏着胀痛的腿,断掉的腿隐隐有些胀痛,胀痛中又掺和着一股酥麻,他推测,应该是伤口正在恢复。 这是好事。 听到身旁战士的声音,夏远说道:“五三八团一营一连的。”
“厉害,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我所在的连队和阵地共存忘了,我从阵地上迂回与炸敌人坦克的时候,从高地上摔了下来,醒来的时候就去找自己的部队,结果稀里糊涂的就来到了你们的阵地。”
夏远从口袋里掏了掏,取出一张光荣条和一封信,递给这名战士:“这是我刚刚遇见的一名战士牺牲前交给我的。”
“谢谢!”
这名战士一脸郑重的向夏远敬礼。 夏远靠在战壕里,需要简单的休息一下,他已经好久没有休息过了。 杨指导员在阵地上喊着话:“还有没有受伤的?”
“报告,这里还有一个!”
刚战斗结束,杨指导员一清点,一排长、三排长都牺牲了,战斗伤亡高达五十六人。 杨指导员走上前看到这名伤员,胸前两处枪伤,窟窿很大,是11.43毫米的汤姆逊冲锋枪弹打的,伤口处血与飞溅的泥土混合在一起了。 杨指导员想,这样的伤口一定是感染了。 旁边是陈树生搀扶着他,大伙都围绕在他周围,也帮补上什么忙,都很着急。 杨指导员问道:“卫生员为什么不给他包扎?卫生员!卫生员呢!?”
一名战士连忙道:“报告,卫生员已经牺牲了。”
“什么?”
杨指导员一愣,左右四看。
“杨指导员,我会包扎。”这时,后面响起声音,夏远撑着枪从阵地上站起来,他身上还有一个急救包,踉跄的走上前。 刚刚那名操控机枪的战士惊喜的说道:“指导员,就是他,打枪可准了。”
“夏连长。”
杨指导员有些诧异。
“打枪不准,怎么上战场,这个急救包先给他用。”夏远瞅了眼这名战士的伤口,心头不由得一沉,子弹打的位置挨着心脏,估计是不行了。 他把杨指导员拉到一旁,简单的说了一下伤员的情况。 杨指导员沉默了。 这名伤员好像是看出了他们的心思,抽搐着想要说话,嘴巴抖动着。 陈树生见状,道:“你说啥?没事,指导员听着呢。”
杨指导员到他面前倾听着。 这名伤员的嘴巴已经发白,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语气带着一丝骄傲和高兴:“指导员......我刚才,刚才击毙了五个敌人呢,咳咳,没给咱们丢脸。”
杨指导员道:“我知道,你刚才打的很好。”
伤员满是污血的双手握住了杨指导员的手,使了很大的力气,最后说道: “我想,我想咱们今天,肯定比四连打得好吧?”
说完,他强忍着剧痛,微笑着,仿佛定格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