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再次踏上前往前线的道路,战士们再也没有了聊天的心思,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儿。
这股劲儿让他们心里发堵,烦闷,迫切的需要通过一场战斗宣泄出来。 夏远开着车,脸色平静如水,手指指关节泛着青白。 杨南镇抱着冲锋枪,手指很用力的抓着裤子,沉默了半天,说道:“老夏,再遇到洋鬼子,不能放过他们,要狠狠地打他们,把他们打疼,打哭,打的让他们害怕,看到我们就胆颤。”“我本打算把这些武器装备分给其他连队一些,老杨,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跟他们干好了,狠狠地揍他们!”
夏远开着车,语气有些平静,但是谁都知道,他们的连长这是生气了。 一路上,穿过山沟,沿着小路走向大路,又在岔路口进入小路中。一路上,他们遇到被敌人冲散的战士越来越多,加入机炮连的战士也越来越多,已经有两百人,一个排的兵力更是达到了五十人的规模,三个排,每个排装备了十挺轻机枪,六挺重机枪,五支巴祖卡,三支无后坐力炮,战士们的枪械都更换成了美式武器。 他们的卡车上有汤姆逊冲锋枪两百多支,半自动步枪两百多支,每个战士分得一百发子弹,十五颗手雷,可以说是兵强马壮。 几乎武装到了牙齿。 炮排人数也发展起来,十二门迫击炮早已经饥渴难耐。 夏远也从他们口中得知了突围的情况。 五三八团在付出巨大伤亡的情况下,成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但是很快又被敌人关闭上,还有很多部队搁在包围圈内。 沿途的带路上布满了弹坑,山体上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弹着点,随时落得到处都是,这里遭受过美军的炮火覆盖,山体都被摧毁的不成样子,石块滚落在小路上。严重阻碍了他们前进。 “枪声!”
进入山沟,夏远就听到了从远处传来了的枪炮声,战士们也听到了,用力的抓住了手中的枪。 “连长,干他娘的狗日的!”
“我早就忍不住了,傍晚没打痛快,小鬼子不跟咱们打,这次缴获了不少好东西,可要好好跟跟小鬼子比划比划。”
“我要给牺牲的同志们报仇,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战士们的战斗热情非常高涨。 夏远当即从车里跳下来,大喊道:“同志们,前线的战士需要我们,带上所有的家伙,跟我走!”
为了能够抓紧时间支援,夏远跳下车带着战士们,携带上各类武器装备,小跑着冲向枪声传来的方向,留下了炊事班和伤员在后面,开着卡车前进。 ...... 让郑师长最担心的一件事情,还是提前到来了。 在突围过程中,已经出现了建制混乱,他可以肯定,不止是一营,许多部队都失去了掌握,掉队的,被打散找不到自己部队的人越来越多,甚至五三九团的人都摸到了五三八团的突围路线上。 郑师长不打算再派人去找掉队的同志们了,因为现在派出去的人,要比掉队的人危险系数还要大,周围都是追击的美军。 凌晨两点左右,大概是敌人飞机的燃料用尽了,不再投放照明弹,引擎的轰鸣声也渐渐散去,这给了战士们突围的机会,当引燃天幕最后一颗明亮的照明弹随着昏沉的黑暗落定下来,整个世界再度被黑暗笼罩。 郑师长率领直属队,在一片洼地里看见了不少战士,零零散散的坐在地上,他跑过去急切的询问:“你们是哪部分的?”
一名小战士,也是吃野菜造成的模样,右眼睛已经浮肿,快睁不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吃力的揉着眼睛,仔细一看,惊讶一声:“呀,是师长吧,全师大会的时候我好像见过你,是郑师长吗?”
郑师长应声说:“是,我是郑师长,你是哪个团的?”
周围的战士一听是郑师长,连忙站起来,小战士回答:“师长,我们是五四零团的我们团长就在旁边,我给你叫过去。”
郑师长点了点头,就在原地等着,直属队的指战员们紧紧地围绕着郑师长,他们在尽着警卫的职责。 郑师长发现,有的人虽然站了起来,但似乎辨不准方向,脸朝着另一个方向,也是身边的战士纠正,才纠正回来。 郑师长问:“他是怎么回事?”
刚刚纠正他的小战士回答:“报告师长,他看不见了。”
“夜盲症?”
“是的。”
夜盲症是因为长时间的未能够摄入足够的营养而产生的,一八零师断粮好几天,很多战士都没有吃过粮食,靠着吃野菜艰难的度日,他们把皮带扎的很紧,把胃给扎紧了,就不会再饿了。 可是很多战士都得了夜盲症,有的轻,有的重,甚至白天都看不见。 郑师长说:“苦了你们了。”
“不辛苦!”
即便是这样,战士们的士气依旧没有落下,仍旧保持着高昂的士气和战斗意志。 远处来了一队人,是五四零团的代理团长刘团长,手里拿着一支勃朗宁手枪,是昨天打伏击的时候从美军军官身上缴获的,此时他拿着枪,快步的跑到郑师长面前,手中的勃朗宁手枪枪口还冒着烟,显然是刚刚从战场上下来,团长亲自带队到前线鼓舞士气的不多。 但是郑师长却发了火。 “我说刘虎瑶,你怎么搞的?为什么打到现在,队伍还在这里滞留步前进?其他部队都快跳出敌人包围圈了,你们呢,打了这么久,屁股挪都没挪。”
师长现在发脾气,刘虎瑶不会有情绪的,非常时期,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家都很着急,这都可以理解。 刘虎瑶连忙回答:“报告师长,二十分钟前,一营一部分人已经过去了,但是这些美国佬的鼻子比狗还灵,我们前脚刚刚跑出去一部分,他们后脚闻着味就过来了,好像提前察觉到了我们在这里一样,把路口全掐死了。”
郑师长一听,带着人来到高地上,拿出望远镜向远处看,那便是枪声密集的地方,闪烁的火光下,到处都是战士们进攻的身影。 刘虎瑶说:“师长,对,就是那儿,至少有六挺重机枪看着,美国佬的机枪就跟步枪一样多。”
郑师长眉头皱了一下,又看了看手表,时间紧迫,只能强攻,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天马上就要亮了。他放下望远镜,对刘虎瑶说:“组织强攻,必须先打出去,动作要快,等到天亮再突围,一切都晚了。”
刘虎瑶立刻领会了师长的意图,这种情况下强攻就是拼死一搏了,伤亡一定会剧增,但是从包围的态势上看,他们也只有动用强攻来破解当前僵直的局面,一旦被敌人拖到天亮,他们的兵力不是全部暴露,将会对一八零师更加不利。 刘虎瑶一把将帽子摘下来摔在地上,从旁边接过来一支冲锋枪:“师长,如果冲不出去,我提头来见!”
刘虎瑶离开了,带着人前往战斗的前线。 跑在最前面的是五四零团的冲锋队伍,和敌人连续的僵持战斗,现在基本要弹尽粮绝了,也因为久攻不下,战士们的情绪非常不稳定,死的人太多了。 关键时刻,五四零团的代理刘团长带着人过来了,来到了前线,亲身参与战斗,战士们极度振奋,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端着冲锋枪,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飞速向前奔跑,边跑边射击。 砰砰砰,苏制PPS冲锋枪向前射击的声音。 哒哒哒,美军水冷式重机枪还击的声音。 在暗淡的天色下,一串串火链在山野之间交织,碰撞,尤为壮观,冲在最前方的一组战士成片的倒在地上,机枪弹一发发的打在身上,产生的巨大冲击力让冲锋的战士后退了好几步,迸溅出的血雾在空中弥漫开来。 倒下去的战士越来越多了。 但后面的战士仍旧以三人小组式的向前冲锋,他们接过了牺牲战士们手中的枪,继续向前冲锋,血雾都黏在了脸颊上,大伙都知道,这是战友的鲜血。 这不能让他们感到害怕,反而激发了他们内心的战意。 “冲啊!”
“杀杀杀!”
“啊啊啊!我快到了,老子突突死你们!”
战士们呐喊着,满腔热血,无所顾忌的向前冲锋,死亡是什么,他们从来没有考虑过,大不了下去和战友、亲人们团聚。 郑师长和师直属队夹在中间,作为师长,这个老英雄现在按着一支PPS冲锋枪,像普通士兵一样拼命射击,他的军容整洁,风纪扣系的紧紧的,冲锋枪在手中呼呼的喷射愤怒的火舌,风吹着他的军衣哗哗作响。 战士们看到一向儒雅的师长突然变成了愤怒奔腾的雄狮,也参与到战场之中,全身的血仿佛在燃烧一样,身为一八零师的师长尚且如此,作为普通士兵的他们更应该一往无前。 一股不可阻挡的铁流咆哮着,排山倒海一般向美军冲去。 刘团长看到师长这样打,实在是太危险了,跑上前去劝了好几次。 “师长,你这样太危险了,往后去,我来盯着。”
“我的命是命,你们的命也是命。将有必死心,士无偷生念。我是师长,一八零师的师长,死也要和你们在一起,你们给我听好了,师长永远冲在你们最前面!”
战士们听到的是首长的雄心,是兄长的强音,他们泪流满面,向着敌人的重机枪组冲去。 “必须要打下来,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郑师长一边用枪扫射,支援冲锋的战士,一边大声喊道。
这个口子美军扎的薄弱,一旦美军的增援部队抵达,这个口子只会越勒越紧。战士们打的越发艰难,没有更好的攻坚利器,一个连的美军就把他们阻击在了公路这边。 五四零团第一轮冲锋队,在这么大的平地上冲锋,目标太暴露了,伤亡巨大,封锁公路的是美军一个连,架在路口上有几挺机枪,将整个道路封锁的严严实实,战士们用血肉之躯冲锋,他们的生命在黑夜之中绽放,鲜血染红了地面。 所有人心中发沉。 要想拿下对面的公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嗖嗖嗖! 突然。 在远处的黑夜里响起了炮弹尖锐的呼啸声,一颗颗拖拽着弧线的炮弹飞过五四零团战士们的头顶,轰隆隆的落在美军的阵地上,刹那间,机枪火力地堡被摧毁,掩体工事被破坏,到处都是洋鬼子的惨叫声。 嗖嗖嗖! 没等他们从震惊和懵逼之中反应过来,那突然的炮击再度开始了,天空中弧线优雅,炮弹精准的落在美军的阵地上。 紧跟着,密集的重机枪火力从很远的山头上向敌人阵地覆盖,那一道道长长的火链在黑夜之中闪烁,振奋人心。 “那边是谁的部队!”郑师长站起身,惊愕的大喊道,没人回应,他问刘团长:“老六,是你们五四零团的吗?”
“师长,我们五四零团可没有那样密集的火炮,你看看这火力,至少得是十挺重机枪。”
刘团长也是一脸的惊愕。
两人的话才刚刚落下,远处传来了呐喊的声音。 “杀杀杀!”“为牺牲的战士们报仇!”
“冲啊,干死这群狗日的!”
很远的高地上,在密集的火力支援下,一群从黑暗中冲出来的战士冲向公路对面的敌人,他们的士气高昂,无坚不摧,他们的火力凶猛,人手一把冲锋枪,冲到公路上,哒哒哒的冲锋枪声音响个不停。 驻守公路对面的美军想要还手,山头上的机枪火力不断地喷射出长长的火链,犹如长鞭狠狠地抽打着美军的阵地。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战场的情况就发生了逆转。 率先冲过去的一名机炮连战士脸上带着杀意,一脚踢飞美军的勃朗宁重机枪,美军的机枪手刚反应过来,还没等举手投降呢,身上就被打满了子弹。 一排长王成辉大喊:“特娘的不投降,干特丫的,不留活口,连长交代的,千万别给他们投降的机会,见到人只管开枪,他们不投降,我们就不算犯错误!”
“杀啊!”
冲出公路的战士越来越多呐喊声也越来越多。 敌人刚刚扎的口子很快就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