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巨兽的怒吼呜咽声响彻云霄,如同一道惊天霹雳般,要将天空撕裂。
大地在躁动不安,微微的震颤让人内心战栗,宛如万兽在肆意奔腾践踏,漫天沙尘弥漫。
被禁锢的黯魔圣龙在竭力之下,直面杀伐之气尤为盛的刑罚雷霆只会付出血的代价。
龙鳞被雷光劈落,沉重的坠落大地,浊血如雨洒。
剧烈的痛苦传遍每一根神经,死亡的悸动让它们恐惧。
咔嚓!
异常清晰脆亮的碎裂声传来,无尽的浓郁能量在半空沸腾。
两头黯魔圣龙额头最为珍贵的墨晶色龙角在一刹那怦然破碎,漫天乌雨齐齐绽放轰鸣。
几乎是瞬间,黯魔圣龙便摆脱了杨子文的雷笼束缚,浑身伤痕,凄厉至极的它们愤恨的瞥了一眼这个方向,随后便拍着翅膀呼啸远去。
庞大如小山的巨龙,身形早已不复先前的威仪雄壮,足足缩了小半,而龙角破碎之后,睥睨众生的巍峨气势更荡然无存。
就好像一只长着翅膀的猥琐蜥蜴划过高空,不时还踉跄的中途滑落一段距离,让人不感畏惧,只觉可笑。
“果然…没死吗?”
眼眸浑浊至极的杨子文缓缓睁开,竭力的向着天边看去,却是只看到了一片迷蒙的叠影,除此之外,身旁还有一道模糊的身形轮廓。
远遁的两头黯魔圣龙早已连芝麻点大小都没有,此刻常人都难以寻觅。
更不用说他一个即将油尽灯枯的老人。
“没死,这两头畜生百年内也掀不起风浪咯!”
杨子文面色僵硬,紧闭眼角却微微皱起,像是露出了一抹来之不易的笑容。
他的手臂此刻苍老而枯萎,像是一截干枯的腐木,透着生机将尽的灰气。
轻轻的将双臂撑在腰后,哪怕已经力有不逮,老人却仍是保持着盘坐的姿势不愿倒下。
“来了?”
杨子文张开干涸失水的嘴唇,艰难的吐露出这么两个字。
“嗯。”
叶琅不敢直视杨子文现在的模样,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此刻的他,犹如被神辉缠绕,难以窥探,灵气充沛至沸腾,亿万条绚丽光束在他身畔垂落,散溢出世间最齐全的光彩。
好似万法万道在其身上齐绽,一同盛放出最为耀眼的璀璨。
无穷无尽的灵气被输送进杨子文的体内,他的脸上浮现一层淡淡的血色,却又快速消弭,此刻的他就是世间最大的无底洞,怎么填都填不够,在怎么做都只是饮鸩止渴。
在耗尽了全部小牌之后,叶琅终于抽到其中一张黑色小丑joker。
三分钟的欺诈状态,他可以欺诈来世间所有的法则,欺诈来目前天地上限的巅峰境界为他所用,却实在难以挽回面前之人的生机流逝。
“既然改变不了生机流逝的必然,那我总可以在这几分钟内欺诈出极缓的流逝。”
叶琅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后便不再做无用功,弹指一挥,浑身亿万光束分离,如牛毛雨点般垂落在愈发干瘪的老人身上,将他环环庇护了起来。
干瘪的肉身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但肉眼可见的,老人的精神一瞬好了起来,眼眸不再浑浊,手臂也好似又有了力气,挣扎着竟然要撑着站起。
而反观叶琅,身上的气息尽皆消散,不再有光华绽放,又回归了之前平淡无奇的状态。
“咳咳…”
杨子文挺起腰板,艰难的抬起头看向叶琅,双眸之中露出了一抹难言的光彩。
“老杨,为什么…”
叶琅抬头轻声问道,眼前的人身影没了伟岸,像是田间耕种的老农,垂垂老矣。
摇了摇头,杨子文双手平放在双腿上,微微吐出一口浊气,笑了起来。
“我还没问你为什么呢。”
“你倒急着问我?”
从未设想过的回光返照,蓦然降临在他身上,哪怕明知一切都是暂时的,都是虚妄。
死亡将近,但他并不惶恐,并不畏惧,反而一副饶有谈性的样子。
“我……”
叶琅哑口,想张开嘴向面前不久与世的老人透露些什么,向他给予保证。
他会改变那一切的,不惜任何代价也会去完成。
可最后,还是沉默了,有些颓然的低下头去。
脑海中,系统在疯狂的发出警告。
如果他透露出任何一点端倪,那么下一刻,它就会不惜代价的解除绑定。
而且,既然代价已经付出了,那么重生而来的叶琅所拨乱的因果,它也会顺手给反正。
一切,都会回到最初的模样。
“说不出来就算了,反正你是无论如何,你永远是站在华夏这边的。”
身形枯槁,如风中烛火摇曳的杨子文呵呵笑了起来,眼中有着一抹欣慰与畅然。
“不过,力量可不是随意挥霍的,用一分,少一分,要善用。”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胸膛的部位已经开始溃灭,然后,他又望向了远处一望无际的尸骸平原。
那是黯魔圣龙离去的方向,有白骨堆山,腐肉糜烂,血流万里。
是一片生灵不存,亡魂尖啸的荆棘之地。
哪怕两头黯魔圣龙已经失去了威胁,但仍有潜在的风险,他不愿放过。
叶琅很是沉默的点了点头,破天荒的对面前这个人用上了敬语。
“我会完成您的遗愿的。”
“我会亲手割下它们的头颅,带回华夏祭奠您的英魂。”
嗓音沙哑的说完,杨子文满意的笑了笑,闭上了眼眸。
只是,叶琅的心中仍有浓重的疑惑与不解,他急切的想去追问。
“你明明可以不……”
似是早知道会有这番问答,杨子文淡淡的打断了叶琅的疑问,轻声默念道。
“这世间哪来这么多死与不死,无非是选择,我既已如此选择,又哪来这么多不呢?”
咳出一口混杂着血肉碎块的鲜血,面前的衣衫被晕染的通红,此刻的杨子文身形有些摇晃,他费力的睁开眼眸,看向面前这个透露出一股子倔强的年轻人。
这可不是他熟悉的模样啊。
还是喜欢他吊儿郎当的样子,这个时候若是喊一声老不死的给我站起来,想来也极舒心。
可惜啦…
最后杨子文阖上眼眸,盘坐在地的身形伟岸如山岳,他的嘴角露出一抹不留遗憾的微笑,在叶琅面前一寸寸烟消云散,化为光雨飘零远去。
无声无息的,便在这个世间失去了全部踪迹。
唯有一个破旧的布包以及一株染着雷霆的幼小茶树静静悬浮在空中。
这是杨子文的造化物,如今他本人死去,自然脱离而出,而这破旧布包就是他唯一的遗物了。
叶琅怔了很久,双目失神,有些不敢置信的收起那两样物品,久久盯着那片空地未回过神来。
就这么…离去了,如此的风轻云淡。
耳旁似乎还留存着老人最后的一段肺腑遗言,像是不曾被风带走。
“叶琅,有时候你看着不正经的笑容其实挺压抑的,说实话,真的不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是你的隐私,我自然不会多问也没机会问了,但总感觉你的内在实际上像是一个腐朽的十几年的烂木头,说来可笑,比我一个老头子都要不堪。”
“人生,没有必要为自己增添一层层不必要的束缚,让自己去苦苦支撑,无非一个是非成败转头空。
且尽人事,且听天命,是我的宿命,虽然我希望这一切终会结束,但这不是你的宿命。
就此别过,愿…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