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翻滚着咸鱼味的空气中,我点着了一根香烟,仿佛都能将这一切点着,随即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或许这样会盖过弥漫臭哄哄的气味。
我盯着身旁不停经过的店铺,很快便找到了万朵朵在电话里面说的那一家店铺,不过却没有发现她的人。
这时候我正准备拿出手机给万朵朵拨过去,整个身子猛的被拽了一把,差点就跌倒了。
我侧过头就发现是万朵朵,她对着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接着一把将我拉到了一边巷子里面。
“怎么了?朵朵姐。”我有些疑惑的盯着万朵朵说道。
“别给他发现了。”
“发现了又能怎么?”我能明显的感觉到,我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有些气愤了。
万朵朵告诉我,熊雄肯定是有他离开的原因,他既然一直躲着你,那他肯定有他的苦衷,我们要是被他发现了,到时候可能就是一场空。
“他在哪了?”
“顾南,你别激动,咱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带他回去的,等会咱们好好说话,见机行事。”
我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万朵朵有点不像我认识的她,从前勇往直前,义无反顾的她不见了。
如果是以前的她,早就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如果是以前的她,往日跋山涉水又如何。如果是以前的她,早已在某个不知名的夜红了眼。
恍惚的我才发现,原来你一直以为不会改变的东西,都会慢慢的蒙上风沙。原地踏步的地球其实也一直在转动。你所看见的星光也早已经是好几十亿光年前的了。
你曾经崇拜的南北极,如今却成为自己。
这是茫茫的,胡乱的成长所付出的一切。
山的那边是什么?我不知道。
我暗自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万朵朵此时在一边指了指我的右手边:“他就在那边,我已经盯着很久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一句话,朝着那边径直走了过去。
万朵朵在后面“喂”了一声,我却没有回头。
所有的时光都像是逆流而来,卷席着海藻般,吞噬所有。
这城市这么空,而这里却热闹汹涌。市场里面全是来运货,售货,还有吆喝的声音。
我站在自我的世界中心,感受着世界的怒吼。
我一眼,真的就是一眼就看见了熊雄。
他身上围着一条灰色的裙子,头发糟糕,穿着雨靴,蹲在冷冻货柜一边。左手按着一条草鱼,右手一把菜刀,正在熟练的给这条鱼开膛破肚。
肠子流了出来,淡红的血液却也不过豪迈。
我站在这里就一直盯着那边,不说话,很久很久。
熊雄或许感受到了我灼热的目光,猛的抬起头盯着了我这边。只是他却没有皱眉,没有笑不会闹,他低下头熟练的收拾了这条草鱼,起身洗了洗手,然后转身的离开。
“熊雄。”我忍不住了,向前跨了一步叫道。
像是木头人,没有心脏,没有灵魂,他也不会转身。
我加快了步伐追了上去拉扯着熊雄:“你他妈给我站住。”
熊雄转过身子盯着我:“哥们,你好像认错人了吧。”
我愣住了,整颗心猛的坠落到了冰冷的海洋深处,就连我身后站着的万朵朵,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这,是我要找的熊雄,死胖子吗?
他试图将我的右手拉扯开,我却紧紧拽着不放:“胖子,你是在骗我了还是在骗自己?你说我认识人了?你还真搞笑。我跟你说,我顾南这世界认错谁,都不会认错你,熊雄。”
“八岁那年咱两玩火,给人家厨房差点烧没了,我差点被烧死在里面,你为了拉我出来,右边腹肌被烧伤了,至今还有一大块疤。你的声音,你的容貌,你的语气,你的一切都不会变,就算你整了容,我也能认出你。”
熊雄明显的眼神有些闪烁,不过他也不说话。
“我跟你说,胖子,我和你没完,我还有很多帐没和你算了。你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你算什么?怎么?学夏沫一样了?我顾南哪里错了?你们非得一个个的离开。当初不是说的挺好的么,难道都是他妈狗屁对吧!”我红了眼,吼叫着。
我不在乎身边看我的眼神,我不在乎是不是真的认错了人,我不在乎无懈可击的灵魂。我在乎的只是熊雄,死胖子,我们说好了,说好了一起拼搏,你却一句话不说,半途而废。
至少,你得给我一个理由。我顾南就是这样,我可以被人骗被人咒骂被人不喜欢,可是你得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让我死心塌地的念头。
熊雄沉默了许久,缓缓的伸出了手,将我拽着她的右手一支一支的掰开,右手竟那么无力,感觉不到一丝丝生气。
我就这样盯着熊雄,他的一举一动,最后我还是松开了他,他瞅着我:“对不起,您真的认错人了。”
他说完,终于还是缓缓的离开了。
这时候一边的万朵朵追了上去,拦在了他的面前:“熊雄,难道你给我也忘记了?”
熊雄盯着万朵朵,真的,再也不是从前的他了,那种眼神一点都不炙热,毫无生气。熊雄没有说一句话,转身便离开了。
密不透风的市场里面有些燥热,我大口的出着气,盯着熊雄离开的方向,我猛的追了上去,万朵朵在一边都没有拉住我,我跑到他的边上,提起一脚照着熊雄背后就踹了过去,一脚直接就给他踹翻在了地上,膝盖骨砸在地上一阵脆响。
我笑了笑:“来啊,你不是熊雄,我现在打你了,你过来打我啊,来啊。”
后面这句话我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来的。
万朵朵这时候跑了过来,推了我一把:“顾南,你疯了。”
身边慢慢的围着了好多人,开始指指点点,变得嘈杂起来。
“对啊,我疯了。”我呵呵的笑了笑,自我嘀咕道。
我可以接受所有人的不辞而别,可是我却正视不了我们曾经狂吼过的豪言壮语。
我们都是河流最低层的沙子,被河水打磨,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