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沉听着底下仆役的汇报:“白公子……这些药材都是知州府上才买回来的,要是有问题,您应该找知州大人才是。”
白沉一张脸臭的发黑。
“我们府上买回来的?居然还有药材残渣,以次充好!”
他爹是陇州知州,陇州最大的官。他再怎么不受陛下待见,也是他爹唯一的儿子,在陇州,自己绝对是个小霸王。
陇州畜瘟虽然一开始就有了,但是那些染病的人一直被关在医馆子里,其他铺子的大夫都不知情。所以药材都正常进货。
这才封城几天,自己要点药,不至于全是残渣。
就算各个药铺缺药,他们心里也该有数,该紧着官府用药才是。
白沉找来自己府上采买的杂役,看着那些杂役虽然慌乱却没有畏惧的神色,有些探究的扫视着他们。
那些杂役心虚的低下头,白沉冷笑一声。
“你们不怕我?”
杂役们低着头,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回公子的话,现在实在是买不到药了,怎么着,这个错也不该落在我们身上。”
白沉扫了他们一眼,有些意外。
这些仆役,是他们府上的。说的好听些,是个人;说的不好听一些,卖身契既然到了他们家,就是他们家的物品。
这些人,平时见到自己都不敢大声说话的,今日倒是有精神头来狡辩。
这其中,必然有鬼。
白沉自小习武,耳力十分好,他将刚刚说那句话的一个仆役揪出来,皮笑肉不笑,直接邦邦打了他两拳。
“少废话,赶紧滚去准备药!”
仆役挨了两拳,嘴角渗出血丝,他惊恐的退后两步,却仍然没答应,只是一个劲儿摇头:“公子!公子饶命!”
其余的仆役见到他们的同伴这么惨,连忙也跪下,磕头求饶。心里后悔至极。
这个人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白沉冷冷的看着他们:“你们若是听我的话,好好去准备药材,这件事便过去了。否则,你们就等着你们家里人来给你们收尸吧。”
陇州大患,一些牛鬼蛇神,阿猫阿狗,也敢蹿出来乱跳了。
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白沉说完,便转头出府门,准备去医馆。
“逆子!站住。”
白沉身子一僵,回过头,见着陇州知州皱着眉头看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白沉对着他爹行了礼,木着脸说,“父亲,您来了。”
陇州知州也木着脸,没让白沉起来,而是道:“这事不怪他们,是我让他们这么做的。”
什么!
白沉一张脸冷的要冻死人,好半天,他笑了笑,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情绪:“我说的呢,这些个人敢不听我的话。原来是父亲大人您。”
陇州知州没回答他的话,只是说:“白沉,你是我唯一的儿子。陛下如今有意打压大皇子,才抓了你个倒霉蛋子。这些事你不用如此劳民伤财,陇州畜瘟死的人,都是注定要死的。”
“……连父亲你,也这样认为吗?”
陇州知州道:“什么这样认为?这就是注定会发生的。”
“你花了这么多钱请大夫,找药材,有什么用?最后他们终究是个死。你治的好,他们会死,治不好,他们更会死。与其这样,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不知道为什么,白沉眼眶有些发酸。
他内心五味杂陈的看着陇州知州,缓缓道:“那,那些百姓怎么办?”
陇州知州只是看着白沉,没说话。
白沉心里有些失望,转身就要走,便听见身后的人说道:“接下来,你就和宿云深好好的待在知州府,哪也别去了。”
……
宿云深和白沉都被强行送到了陇州知州府。
白沉脸色很沉,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阻止他们做这些的居然是他父亲。
宿云深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行了,咱们两个的人都留在外头,钱银也都在呢。虽然你的人和钱财你父亲不让你动,但是我的还能用一段时间。”
白沉抱着自己的剑,坐在软绸缎铺的床铺上,看着满屋子富丽堂皇的檀木家具,有些莫名其妙的烦躁。
宿云深道:“好了,有个事。还没告诉你。”
“我在国子监的师弟飞鸽传书给我,说是宋长安公子出事了。”
宿云深皱着眉头道:“……当初和宋大姑娘说好的,若是她能拿的出治鸡瘟的药,就帮她一个忙。在宋长安展示出他的才华被国子监认可之后,让他进国子监。”
白沉挑眉:“宋大公子?他怎么了?”
“我师弟在信上说,宋公子考上了荆州的白鹿洞书院,白鹿洞书院觉得他和其余几位考生的答卷答的非常精彩,便将卷子送到了国子监,让国子监的祭酒看看。”
白沉颔首,天下四大书院和许多其他鼎鼎大名的书院每年都会往国子监送卷子,不为别的,就为一个眼熟——国子监是大武最高学府,连陛下的公主,皇子都在里头就读,可想而知,师资力量有多么强大。
吃好的,住好的,接触的政治层次也是顶峰,要是能到国子监上学,那学生离飞黄腾达就不远了。
要是哪个学生因为特别优秀,被国子监录取了,这也是有可能的。
宿云深道:“我看到这里,本来还为宋公子欣慰,可紧接着,师弟便在信中说,他正好作为掌眼的学生之一,提前去检查试卷有无破损,丢失。因为是我特意说过的让他关照的人,他便特意瞧了一眼,发现宋公子的卷子有问题,有被人篡改的痕迹。将本来答的不大对的地方,改成了完美无缺的答案。”
“我师弟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他做了不少卷子,许祭酒也一向喜欢他,经常让他帮忙看看别的考生的卷子,像卷子被篡改的这种痕迹,他一眼便看出来了,十分明显。”
白沉凝眉:“宋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宿云深颔首:“他自然知道,我交往的人不会有坏的。所以他便悄悄的将这张试卷偷走了。报上去的时候,师弟也没报宋长安的名字,就当宋公子的卷子没被送来国子监过。”
“关内道到京城路途遥远,就算是有人想要深究,咱们也可以谎称,他的卷子是丢了。”
白沉沉吟道:“按你这么说,宋公子是去白鹿洞书院考试了,考的还不错。要是他这张卷子放到国子监,被国子监的学生祭酒看了,那他的白鹿洞书院可就去不成了。”
“不止白鹿洞书院,天下的任意一所书院都不会要他的。”
“他应该是被人陷害了,这招可真是损毒。”
宿云深蹙眉,道:“若不是宋公子碰巧认识咱们两个,他的一辈子可就完了,实在不知道是谁这么阴损,想了这样的招数来陷害他们。等回头咱们出了陇州,再好好的查一查。”
白沉也点头。
虽然和宋长宁、宋长安他们没有太深的交情,但宋长安这小伙子人品不错,十四岁就中了秀才,是个人才。
朝中如今贤才难得,他要是做了官,对天下百姓大有裨益。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看着白沉的表情,宿云深面色如常,心里却松了口气。
总算是将他的注意力转移了。
宿云深看着白沉,内心有些担忧,真不知道,他知道那件事的时候该是个什么反应。
知州大人倒真是奇怪,亲生儿子不要,却要自己的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