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德区位于137号不夜城东南侧,是卡斯帮的势力范围。不夜城的居民每月缴纳一定的费用就可以生活在这里,受到卡斯帮的庇护。
在没有法律的不夜城,许多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都是依靠这种方式活着,或是逆来顺受,随遇而安;或是吸食药剂,麻痹自己;或是努力拼搏,削尖了脑袋想要挤进生态城。
作为137号不夜城的常客,赤炮也在卡斯帮充了年费会员,接受庇护。
按照那个神秘人的命令,在完成鼹鼠的交易之后,他会动身前往144号不夜城避风头,但是现在显然是不可能了,因为他受了重伤。
“妈的,鼹鼠到底干了什么!”
赤炮躺在一张铁床上,左腿上布满了烧焦的痕迹,看上去完全不能动了。
他在开始逃回不夜城时并没有感觉到不妥,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腿像是被火烤着一样,不断脱皮,到最后都有些碳化了。
赤炮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给自己注射了抗生素、多巴胺等等他有的一切药物,但仍然无法阻止病情的恶化,左腿几乎废掉了,再这么下去,他只能把这条腿换成义体了。
其实,除了那只扎眼的胳膊与脑机接口以外,赤炮没有安装任何其他义体,因为有传言,赛博化程度越高,成为觉醒者的难度越大。
在儿时看过觉醒者单手劈开那些作威作福的帮派疯子的时候,赤炮就梦想着成为一名觉醒者,他觉得只要成为了觉醒者,以后就再也不会受到那些帮派疯子的凌辱了。
在随后的人生中,他一直在为这个目标而奋斗着。
虽然觉醒药剂被联邦国与几大财团把持,但是地下黑市中依然能够买到,只是价格昂贵。赤炮成为地下商人就是为了赚到足够的钱去购买觉醒药剂。
为了挣钱,他可以不顾一切。
就像这次,那个神秘人突然联系他,让他在这次交易中动手脚。赤炮不知道对方如何知道自己的交易,又为什么让他动手脚,但是对方给的价很高,这就够了。
至于鼹鼠,那不过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虫子而已,随他去死!
“这个该死的鼹鼠,老老实实去死不就好了,竟然还敢伤我!”
赤炮艰难地翻起身,找了一根木棍作为拐杖站起身来。他必须去找一个义体医生把自己的左腿换成义肢,然后动身前往144号不夜城,因为他不敢违背那位神秘人的意志。
虽然两人只有两次交流,而且还是通过vr视频,但是那种上位者的压迫感仿佛顺着网线爬了过来,如同实质般压在了他的身上。
那人语气温和,但是赤炮知道,如果自己违背了对方,结局只有一个。
但是就在他想要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的四肢被奇怪的绳索困住了,一股锋锐的凉意从他的后背传来,一把利刃抵在了他的后心窝上!
随后,一个让他如坠冰窖的声音传来:
“晚上好,赤炮。”
竟然是本该灰飞烟灭的鼹鼠!
“你到底是谁?怎么找到我的?”
赤炮不相信鼹鼠还活着,但是也想不出究竟是谁可能会假扮鼹鼠,最关键的是,他一路上小心翼翼,最终来到了这栋房间,一切线路都是提前仔细准备好的,不应该被跟踪的!
他哪里知道,他左腿的灼痕就是陈丹青施加的情绪能量。这些能量对于陈丹青来说就像是黑夜中的明灯,当初在数子世界中追逐飞猪的时候就是用的这种手段。
陈丹青没有回答赤炮,而是把匕首一点点插入他的后背:“说!为什么要出卖我!”
赤炮感受着刀尖带来的疼痛以及实质般的杀意,瞬间明白对方是真的要杀了自己。
“鼹鼠大哥,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没有出卖你啊!”
陈丹青冷笑一声:“那为什么交易地点刚改到数子世界网监就得到了情报?”
赤炮心神俱震,鼹鼠竟然知道这么多,不但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连自己传递消息的事情都被发现了。
要知道,他给网监传递消息的渠道可是神秘人提供的!
他突然发现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这个鼹鼠哪里是任人宰割的虫子,而是一只假寐的老虎!他以前的软弱无能都是假象,他只是没有认真而已啊!
赤炮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了:“有一个神秘人联系我,给我很多钱,让我把你引到米卡村。”
“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我们只用vr通讯联系过两次,当时有马赛克,根本看不清……
鼹鼠大哥,求求你不要杀我,计划是神秘人提出的,传送装置也是他给我的,一切都是他逼我做的!
对了!神秘人要我去144号不夜城,他也许还会联系我,我可以帮你去调查他!”
赤炮不断哀求,但是陈丹青没有饶了他的意思。
赤炮实力强横,要不是左腿受伤,不可能这么轻易被制服,让他配合自己去算计神秘人更是无稽之谈。
而且144号不夜城没准就是个杀局,卸磨杀驴的事情陈丹青见得多了。
最重要的是,鲍斯的血仇,必须用命来偿还。
“赤炮,现在知道求饶了?当初你出卖我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会有今天!”
陈丹青点点头,一旁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凉子从手提箱中拔出一根数据线,插在了赤炮的脑机接口上。
“鼹鼠你、你想干什么!”
“你知道当时天上的那颗炮弹是什么吗?”陈丹青冷笑道。
“不、不知道。”赤炮心中升起一股凉意。
“那是数据弹,用海量的数据攻击大脑的武器!现在我也要让你尝尝这个滋味!”
那个手提箱是便携电脑,陈丹青让凉子储存了巨量的无效信息,他要一股脑地把这些信息灌到赤炮的脑子里!
“不、不,鼹鼠大哥,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我还有用,我还……”
声音戛然而止,凉子运转了程序,巨量的数据如同太阳风暴般冲入了赤炮的脑皮质,烧毁了它们途径的一切!
一阵抽搐,恶臭从两股传来,赤炮死得不能再死了。
“谢谢您,鼹鼠大人!”凉子低着头,带着哭腔。
陈丹青拥她入怀,轻拍着她的后背,哭声瞬间从肩膀传来。
只是没多久,哭声就停住了,凉子红着眼睛说道:“我们快走吧,那个神秘人也许还有后手。”
陈丹青怔了一下,在这一刻,他突然感觉凉子的身影正与鲍斯重叠。
“走吧!”
他将这份感觉压在心底,将现场处理了一番,然后两人顺着排风通道离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地上的血迹开始发干,变黑。
这时,一道黑影从门的底缝中进入,停留在尸体旁边。
黑影一阵波动,里面走出一个肤色古铜,带着墨镜的壮硕男子。
他黏了些血迹,闻了闻,然后用眼镜上的扫描仪在房屋内扫描了一番。之后再次没入了黑影中,从门缝离开。
黑影在地面上飞速移动,离开了高楼,来到了车站,经过了安检、验票口,乘上了一列磁悬浮列车,没付钱。
列车到站,男子从黑影走出,乘上了一台悬浮车,穿越了全息影像墙以及边防,来到了9号生态城一栋高楼内部的房间。
房内光线阴暗,但是摆满了鲜艳的花艺,拥簇在中央的躺椅周围,给人强烈的诡异感。
躺椅上,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正在闭目养神。他长相俊美,只是紫色的眼影与淡淡的唇妆让他看上去有些阴柔。
墨镜男单膝跪地:“部长,赤炮死了。”
俊美男子慵懒地睁开眼睛:“谁干的?”
“不知道,对方是老手,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俊美男子挥了挥手:“就这样吧,我们也是受人之托,没必要尽心尽力。”
就在这时,俊美男子一扫先前的慵懒,立刻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他来到窗边,打开窗户,纵身一跃,竟然没有使用任何外力就冲天而起。
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他一直飞到几十公里以外的荒漠才停下来。
“我的好哥哥,怎么突然有时间来我这了?”
俊美男子故作轻松地说着,但是周身剧烈的灵力波动显示出他的紧张。
而他的对面,正是一脸严肃的图练!
“费什,那颗数据弹到底是谁射的!”
“数据弹?图哥哥,你说啥呢,我听不懂。”
“你撒谎!”
“图哥哥,现在说话得讲究证据!”
“网监oa的事故报告都出来了,落款签着你的大名呢!”
费什:……
“好哥哥,我说不了的!你就放过我吧!”费什知道没法蒙混过关了,只好劝图练大度。
图练点点头:“可以,你把这次任务的档案给我,包括所有参与的人员名单,我自己查!”
费什脸色变得阴沉:“图练,你不要太过分了!”
“不给?好!那我就打到你给!”
图练拉开风衣的拉链,露出了画满诡异文字的下颚与嘴。
费什则是优雅的从蕾丝袖口中抽出一朵玫瑰,笑道:“传闻哥哥的诅咒,一级以下的觉醒者不可抵挡,但是我正是抵抗诅咒的行家,不知道你的诅咒还能发挥多少威能。”
“呵,你试试就知道了!”
图练轻喝一声,以他的身体为中心,方圆几公里的空间开始扭曲。
“协调共振!”
话音一落,扭曲的空间仿佛是活了一般,瞬间将费什吞入其中。
“图练,你疯了吗!竟然使用场域!”费什嘶吼到。
场域是最强大的觉醒者才能使用的终极招式,可以让周围空间与使用者共振,大幅增强使用者的各项能力,而且在场域之内,存在一条只有使用者才知晓的绝对规则。
绝对规则,绝对成立。
场域内,一只只黑色的手臂抓向费什,而他的周身出现一朵朵玫瑰抵挡黑手。但是黑手的数量远远多于玫瑰。
“我的好哥哥,快收手吧,你也没有什么损失,为什么非要刨根究底呢?”
费什额头冒汗,越来越多的黑手拍在他的身上,在他细嫩的皮肤上留下了淤青。
图练冷哼一声:“没有损失?死了一名实习生你知道吗!?”
“你难道就是为了他?”费什突然歇斯底里地吼道:“就为了一个狗屁实习生,你就敢伤我?”
费什彻底疯狂了,他的身后,一朵巨大的玫瑰突然盛开,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他也要使用场域!
“狗屁实习生?他是我选了几十年才选中的人才!”图练怒吼着:“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够超越我,成为这个国家的栋梁!
但是这么一个拥有光明未来的年轻人,可以为国家、为百姓造福的年轻人,被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人害死了!我看你们才是狗屁!”
无论以什么为媒介,诅咒都不能必中,越是强大的人,抵抗诅咒的能力越强。
但是图练场域的绝对规则是:施于己身的诅咒会完全复制到场域内的所有人。
所以图练只需对自己下咒即可,这条诅咒必中,因为他甘愿被咒!
图练以右手小指抵住嘴唇:“左手,腐烂!”
声音不大,但是这段声波仿佛充满了魔力,瞬间在整个场域内同时响起,图练的左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腐烂,而与此同时,费什的左手受到了同样的伤害。
“啊啊啊啊!”费什突然从袖中甩出一枚拇指大的晶体,晶体射出一道剧烈的光芒,瞬间戳破了图练的场域,费什如同疯狗出洞般飞出场域,狼狈至极。
“图练你给我等着,我和你不共戴天!”费什仿佛化身成流星,瞬间消失在天边。
而独臂的图练漂浮在空中,神色寂寥,如同一棵孤立在荒漠的白杨。
“对不起,我只能做这么多了,对不起。”
……
137号生态城网监大楼的广场上正在举办一场葬礼,纪念在任务中死去的陈丹青。
这算是网监的保留项目。
因为死亡率很高,为了增加爱国精神,或者说是企业认同,网监一直会为牺牲的工程师办一场葬礼。
不过由于陈丹青是实习工程师,所以网监官方没有举办葬礼,只是陈丹青生前熟识的几位友人操办的,私人性质的纪念活动。
但是现在看来,这个葬礼并不是那么简单。
除了林夕岚以及十三队的几位队员以外,一队、三队、四队、十四队全体队员全部都在,而且还有一些其他队伍的成员。
不过他们并不是来为陈丹青送别。
林夕岚作为137号生态城网监部队自然人阵营的领头者,每一个动作都被无数人盯着,她看好陈丹青,并拉拢他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陈丹青足够优秀,付出一些代价将他纳入麾下本也无可厚非,但是现在他死了,那些代价也都白付出了,这就让林夕岚之前拉拢陈丹青的行为被打上了愚蠢的标签。
特别是她现在还想给陈丹青争取一枚荣誉奖章。
三队队长笑着说道:“林队长,给实习生颁发荣誉奖章没有先例啊,你不要一意孤行了。”
四队队长点头:“三队长说得对。”
三队、四队、十三队三个队的队长都是仿生人,也是仿生人联盟的忠实拥护者,他们向来与林夕岚不对付,不想放过每一个打击她的机会。
林夕岚没有看他们,而是用手帕擦拭着陈丹青的衣冠冢:“你们不用说了,我作为陈丹青的队长,有权利为他申请荣誉奖章。”
“你没有这个权利。”一直沉默的一队队长马克罗夫说道:“陈丹青还没有办理完转队手续,他还是查尔斯的手下。”
查尔斯随即走出队列,站在衣冠冢的前面,笑容灿烂:“真是可惜,我觉得死人不配获得奖章。不过看在林队长诚心的份上,如果你愿意付出一些代价,我也不是不能考虑帮他申请一下。”
林夕岚冷冷地看着他:“说吧,你的条件。”
查尔斯的笑容更加得意:“比如七队全年的奖金?”
“夕岚,你别答应他,为了个死人不值得!”十四队队长吴鑫阳说道。
他是自然人阵营的,但是即便是他也没有支持林夕岚。
林夕岚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这里明明有这么多人,但是却让她感觉到深入骨髓的冰冷。
“实习生不配?死人不配?陈丹青可是为国牺牲了啊!”林夕岚怒吼道:“他为了国家献出了一切,到头来连一枚小小的奖章你们都不给他,你们对得起他的牺牲吗?你们不会寒了人心吗?!”
场内一片寂静,但并不是被林夕岚的话语触动,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触动。
深深的无力感充斥心间,林夕岚叹了口气:“我答应你。”
“夕岚……!”吴鑫阳刚要说话就被林夕岚冰冷的目光制止。
“我会独自承担这笔费用”,林夕岚看着查尔斯:“希望你遵守诺言。”
“呦呦,林队长不会当真了吧!”查尔斯调笑着说道:“我会为一个死人申请嘉奖?哈哈哈哈!我是开玩笑的啊!”
查尔斯开始疯狂的大笑,队伍中,不少人开始发笑,到最后,林夕岚感觉所有人都在狂笑。
“哈哈哈,林队长,你不会是三岁小孩吧,这种玩笑都当真?”查尔斯捂着肚子,都快要笑死了:“讲真,我查尔斯怎么会是这种唯利是图的人呢?如果陈丹青活着,我一定会为他申请奖章,免费的,可惜他死了啊,他死了啊!哈哈哈哈!”
全场再次爆笑起来。
就在此刻,一个突兀的声音出现。
“那我可就提前谢谢查队长了!”
查尔斯的笑容戛然而止,他扭头看去,义眼的眼球都要蹦出来了。
“陈、陈丹青,你怎么还活着?!”
“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陈丹青笑道:“怎么样,开心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