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丞川放下了筷子，一脸严肃，墨黑的眼底带着探究。
司九愣了愣。
矜持是什么？分寸又能让她入轮回吗？
她在酆都混迹千年，在那冰冷的鬼王殿里默守陈规。
即便师父他们对她都很好，可酆都众人看她的眼神之中存有的异样，让她知道自己生来与他们不同。
她不属于酆都。
她不是鬼，更不是人。
她不会流血更不会痛。
她也期待有血有肉，能尝世间爱恨情仇，而不是天天以杀鬼为乐。
眼前的薄丞川，是她无趣且冗长生命之中的一丝光亮，是希望。
“因为我想吃了你。”
司九郑重其事开口。
薄丞川皱起眉头，又是这句话，她就没点新意？
“表面意思？嚼吧嚼吧咽了？”
噗嗤。
司九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这说的我好像是食人魔。”
她双手撑起下巴，一双星眸染着璀璨的笑意。
她可以随时要了他的命，强夺了他的命魂。
只是这样一来，于她无用。
她需要他心甘情愿奉献出他的命魂给她。
司九思来想去，唯有将他拐到手，让他爱上自己，才能有可能让他为自己去死。
可师父曾教导过她，欺骗是把淬了毒的双刃剑，终会害人害己。
但她又不得不骗他，所以她愿意用他的一生去偿还他。
她最不缺的，只剩下时间。
“我要听实话。”
薄丞川凉薄开口。
司九抿了抿嘴，忽的伸手抓住了薄丞川的手。
她展露出无害的笑，“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陪在你身边，可以吗？”
她听说，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手上冰凉的触感让薄丞川有一瞬的晃神。
仅此而已吗？
是他多虑了？
不等薄丞川回应，周遭的温度却忽然降了下来。
一股股凉意从四面八方袭来。
司九笑意不减，眼底却闪过一丝锐利。
“薄老师，今天不是寻常的月半哦。”
“七月半，一年一度酆都大门开启的日子，酆都众鬼会由鬼差看守带来人间接受布施，也是无数孤魂野鬼抢夺口食的日子。”
“你的纯阴之气会在无形中给他们带去致命的吸引。”
“今夜，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陪着你。”
薄丞川视线微转，隐约可以瞧见外面的鬼影憧憧，来势汹汹。
“往年……”
“别说往年，往年是我不在，可现在有我在，我就绝不会再让你受那些没必要的苦。”
司九笑意一收，话语间带着不容反驳。
却如同一颗石子在薄丞川的心海击起阵阵涟漪。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经意之间，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
在那道缝隙里，盛开出了一株小小的翠绿嫩芽。
司九说着起身绕过长桌大步走向别墅大门。
砰，砰，砰。
一道道扭曲的鬼影出现在落地窗外，伸手拍打着窗户发出沉闷的声响。
每只鬼的眼睛都死死盯着司九身后的薄丞川，那是看着猎物的眼神。
而此时的薄丞川，脸色也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那股子阴冷好似寒冰彻骨，侵扰起心神。
他攥了攥拳，指甲抠在掌心，用痛感逼迫自己保持清醒。
有的鬼的身子甚至已经透过落地窗，开始朝屋子挤进来。
司九回头瞥了眼薄丞川，抬手虚空画出一道符箓，而后信手一挥。
当即一道浅淡的红色屏障将薄丞川罩在了其间。
屏障隔开重重阴气，让薄丞川好受了不少。
薄丞川看着司九纤瘦的背影，她仍是一副散漫的模样，负手而立，手中的玉珠轻轻被拨动着，散发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嘶，好香好香，白白净净，他一定很好吃。”
“吃了他就不用当游魂了，我终于可以去往酆都见我祖宗了。”
“咯咯咯，谁敢跟我抢，我撕碎他。”
……
一道道鬼影或蹒跚而来，或漂浮在空中一下子窜了进来，围着屏障开始转圈。
司九环顾了一圈，果然在绝对的诱惑面前，一个个都是不怕死的主。
“喂，我这么大一个人站在你们面前，你们看不见？这样我很没面子诶！”
司九懒懒出声，带着调侃。
游魂野鬼却是置若罔闻，依旧围着薄丞川打转，似乎在考虑怎么突破这碍事的屏障。
很好。
司九眸间闪过一丝厉色。
她浅浅散出一丝鬼气。
即便如此，那强大的威压也让周遭的鬼在顷刻间如临大敌般地转向了她。
“哪里来的厉害角色，也来跟我们抢吃的？”
“是这个小丫头片子吗？是不是变幻了样貌，怕不是个大汉？”
“我看着像，这位大哥，不如我们分而食之？”
“分你妹！”
司九被他们的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脑仁疼。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抬手一挥，顿时数道鬼气化作利刃飞射而出。
些微的红芒在客厅内炸开，所到之处，所有游魂野鬼当即灰飞烟灭。
原本还在往里挤的鬼见状皆是一愣，而后不由分说地往外挤。
后面的鬼没瞧见里面的动静，还在往里蹭，一整个场面就变得混乱了起来。
“快走快走，保魂要紧！”
这特喵显然抢不过这老鬼。
不跑等死吗？
“怂货，别挡着老子去吃大餐！”
司九眯了眯眸子，视线一转，就对上一只体型巨大的游魂，突破重围撞了进来。
看到客厅里就司九一人，愣了一瞬。
随后他蓄起气势张大嘴巴朝着司九爆喝了一声。
“吼！小鬼！给你爷爷让道！等爷爷吃剩下，指定分你一根手指头。”
司九嫌弃地别开了脑袋，那股阴风都好似带着一股口气，臭的很。
“好大的口气啊。”
司九抬手在鼻子前挥了挥，吐槽出声。
大个子鬼闻言还颇为自豪地脑袋一扬，“怕了吧？起开！”
司九勾唇一笑，“我说你口臭，你当是什么？让我起开？且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大个子鬼脸一横，“那就别怪我……”
话音未落。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一根红色的细绳横切过他的身体。
司九这次学乖了，遇上胖的就不靠蛮力去踢啊踹的了。
她笑容淡淡，显得那么无辜，那眼底，却带着嗜血和狠厉。
眼看着大个子鬼的身子左右对半开，从腰间开始化作飞灰，轰然消散。
司九才转身，一道黑影就猛地扑了过来。
她心下一怔，却见薄丞川双目漆黑一片，将她扑倒在地。
他嘴角勾勒着邪肆的冷笑，一手扣着司九的下巴。
“好久不见，小鬼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