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里沾上的？”
司九神色冷冽，话语间带着质疑。
沈琛微微蹙起眉头，他伸手接过司九手中的花瓣，细细瞧了瞧。
“拾山亭后山往北的一处山坳里，我没记错的话，那里全是这种花。”
“带我过去。”
司九沉声开口。
沈琛没有立刻答应。
司九寻思了一瞬，说道：“跟天心有关，你不是怀疑有人在利用她吗？”
“现在她失忆了，事情是不是已经偏离了你所想？”
沈琛心里咯噔一下，她这副坦然自若一切尽在掌控的模样，倒是让他想到了……
他收回游离的神思，沧海桑田，早已物是人非了。
那段被人保护的日子，只存于记忆之中了。
他转身带路。
细雨绵绵不断，山林间笼罩着雾气，山路湿滑不堪。
“小心这边。”
沈琛越过一根横在地上的枯木桩，回头对着司九叮嘱了一声。
司九嗯了一声，跨过了木桩。
沈琛捡了一根木枝在前面开路，一边不时回头看司九。
他这样子，倒让司九有点别扭起来。
“你能不能好好走路？老回头看我干嘛？”
司九轻巧地避开一个坑，瞥了沈琛一眼，颇为无语开口。
沈琛微垂眸子，“抱歉。”
只是曾经都是小词护着他，每每想到过往，总后悔当初没有真正像个哥哥一样去护着小词。
而今看到她，也不知为何，莫名就想到了小词。
沈琛收回目光，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司九观察着沈琛，又是这副孤寂伤感的模样。
他到底经历过啥？
“赶紧走吧。”
她催促了一声，雨越下越大了。
沈琛站在原地朝四周望了望，随后朝着一个方向继续带路。
越是往里走，这些雾气就愈发浓重。
司九撑着伞，一双鞋上已经沾满了枯枝烂叶和泥土。
“还有多远？”
“到了。”
穿过层层叠叠的浓雾，司九隐约瞧见了若隐若现的一大片红，藏匿在一处山坳间。
“沈琛？”
雾气浓郁，来的古怪。
司九眼看着沈琛的身影消失在了这些雾当中。
“咯咯咯……”
一声声诡异的笑声从是四面八方的雾里若隐若现。
司九紧了紧握着油纸伞的手，眉目清冷如水。
她环顾了一圈，只觉有什么东西在穿破浓雾朝她飞速围拢过来。
司九薄唇抿出一抹弧度，不自量力的东西。
还不等那些鬼东西靠近，周遭的雾里便响起了一阵阵诡异的嘶鸣。
红绳翻飞，带着铜钱震动的低鸣，破空而来。
司九眸子微眯，微微侧头，便见红绳带着铜钱贴着自己的耳畔飞过。
刺啦一声。
她回过头，就见身后一道鬼影被红绳撕裂破碎。
脚步踩着碎叶发出咯吱声响。
司九回眸，见沈琛穿过浓雾，大步而来。
他的连帽衫被雨水浸透，戴着的帽檐上滴着水，遮掩的眉睫上却是沾满了莹白的水珠。
那双眼睛，锐利又森冷。
“你没事吧？”
他越过司九，从地上捡起红绳重新戴回脖子里。
“你早知道这里有阴魂？”
司九听着雾中仍未间断的森森鬼语，眼神锐利如刃。
“知道，上次误闯，和阴魂有过交手，想来那花瓣就是那时候沾上的，只是我不知道这次会有这么多。”
沈琛俊眉微蹙，视线扫了一圈。
“还要进去吗？”他侧目询问了一声。
“当然。”
司九神色恢复淡然，来都来了。
“好，跟紧我。”
沈琛叮嘱了一声，转身朝雾里深入。
司九盯着沈琛的背影，他周身竖有防备，却仍时不时回头关注她有没有跟上。
她以为距离不远，没想到一进浓雾，就有种失去方向的错乱感。
周遭的阴魂时而窜一只出来，皆被沈琛悉数灭杀。
这人……
“奇怪。”前面的沈琛眉头紧锁。
司九上前一步，与他并肩。
“怎么了？”
“方向没错，也隐约能看见那片花田，但是……怎么会走不过去。”
司九抬手拂了拂几乎凝成实质的浓雾。
“你之前来，也是下雨天吗？”
沈琛摇头，“不是。”
司九摩挲了一下玉珠，“那就是了。”
这雨雾寒凉，把这些阴魂都招出来了。
形成了这迷魂阵。
“大片的黄泉之花，会让这些游魂造成接近酆都的错觉。”
“所以才会借着雨雾奔赴而来，试图往生。”
“让开，我来。”
司九淡淡开口，越过沈琛，站在了迷雾中。
“你要干嘛？”
沈琛拧眉询问出声。
“区区阴魂，杀了就是。”
“……”
沈琛心下微愣。
这叫区区？
只是……
“如果他们只是寻一个生的机会，你就这样抹杀了，真的妥吗？”
司九盘着玉珠的手微微一顿。
她回头看向沈琛，他眉心的酆都印记隐约泛出红芒。
“罢了。”
“就给你积回阴德。”
她将手中的伞塞到了他的手里，随后退出几步，视线环扫了一圈。
“也算你们运气好。”
她微垂的眸子骤然睁开，眼尾红纹盛开。
手腕翻转间结出繁复的手印。
“挺神空洞，开化玄门，囚魂击魄，善恶均分，开。”
音落，雾气宛若被吸引，缓缓朝两边涌动分离。
阴沉的雨幕下，一道巨大的青铜门缓缓显现于不远处。
沈琛目露震惊地望着周身鬼气弥漫的司九。
她，居然能开酆都之门。
“十秒，滚进去。”
司九红唇轻启，她信手一挥，青铜门渐渐打开出一条缝隙。
幽绿的光芒自内射出，映着腾腾迷雾，摄人心魂。
“十。”
“九。”
每一声报数，都带着绝对的穿透力，在山林间荡漾开来。
周遭的阴魂先是一愣，随后争先恐后地朝着青铜门涌去。
“三。”
“二。”
“一。”
轰隆一声，青铜门关闭，随之彻底消失了去。
司九瞳孔泛着血红之色，她回头看了沈琛一眼。
触及到那道眼神，沈琛打心底泛出一股畏惧之感，他微微垂眸，避开了她的目光。
司九勾唇一笑，原先对他有所疑虑，现在看来，他也只是误打误撞。
“走吧。”
她从沈琛手中拿回油纸伞，朝着那山坳走去。
目之所及，大片的曼珠沙华盛开在山坳间，经着雨水的滋养，泛着夺目的红。
可司九却分明瞧见了在那正中央的花簇之下，散落着根根白色枯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