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九周身鬼气乍现。
澎湃的鬼气之下，强大的压迫感令幽恒脚下发软。
那是血脉上的绝对压制。
他被迫收手，倏地单膝跪倒在地。
司九欺身上前，一把扶住了他。
她贴在他的身侧，轻喃道：“散掉的阴德，本座还你。”
“阿九……”
幽恒面露忧色。
她居然暴露了鬼王真身……
但见司九退开的同时，眼尾红纹盛开，血眸淬进寒霜碎雪，冷厉杀伐。
她信手一抓，生死簿当即飞旋着落到了她的跟前。
金色的文字荡漾飞旋。
阴风浩荡。
司九发丝飞扬，黑色裙衫肆意舞动。
薄丞川察觉到这种强大的气息，视线转过去，就瞧见司九那嗜血又高贵的姿态。
他墨黑的眸子里崩裂出震惊之色。
滂沱的鬼气在大殿席卷开来，压制着他难以动弹分毫。
这是……
“吾以酆都鬼王之名，敕令生死，有女穆优，生于庚辰年乙酉月庚午日，福薄命轻，故卒于癸卯年丁巳月丙戌日，摄！”
她是，酆都鬼王……
薄丞川只觉一股窒息感冲进四肢百骸，一颗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捶了一下，难以呼吸。
司九声音缥缈空旷，一字一句回荡在大殿之中。
气势凛然。
血红色的光点自她的身后化作两道流光，直直汇入幽恒天灵。
“阿九！”
幽恒试图站起身来，却发现他被司九的气势压得死死的。
与此同时。
金色的文字急速流转变幻重组。
地上原本还在哀嚎的穆优声音戛然而止。
她倏地周身一软，双手无力垂下。
一道命魂也在顷刻间破体而出。
又在瞬间被司九吸进了玉珠之内。
司九扬手一挥，生死簿猛地阖上，飞到了她的手中。
就在这时，穆优的身子又动了，她的身下开始漫出猩红的血，顷刻间染红了白色的裙摆。
一个通体被鲜血染透的婴儿缓缓从裙下蛄蛹着爬了出来。
那双沾满血的小手在地上每挪一下，就留下一个小小的血手印。
司九血色的眸间染上杀意。
她踱步走到那鬼婴跟前站定，掌心红芒化作一道剑刃，直直刺向那婴儿。
却又在刺穿它天灵之时，猛地停住了。
只见那鬼婴抬起头，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司九。
它的五官和寻常婴儿无异，饶是刚出生，脸蛋也已经圆鼓鼓了。
整个身体也明显比刚爬出身体时要圆润了一圈。
让司九意外的，却是鬼婴那一双异瞳，一红一黑，诡异非常。
鬼婴倏地咧嘴一笑，啪嗒啪嗒地爬到了司九的脚边。
随后就地一滚坐了起来，它扯了扯司九的裙摆，朝着她张开了肉嘟嘟的小手臂。
它嘴里咿咿呀呀的，似乎想要让司九抱它。
司九眯了眯眸子，锐利的眸子盯着那鬼婴。
“阿九！”
幽恒分明看到了司九的踟蹰。
“它是鬼婴，不要心软！”
鬼婴见司九不理它，小嘴一瞥，开始哇哇哇哭了起来。
司九眉头一拧，将手中玉珠扔给幽恒之后，一把拎起鬼婴就朝大殿外跑去。
“阿九？！”
幽恒心里咯噔一下。
“救穆优！”
司九声音冷冽，带着不容置疑。
幽恒不敢怠慢，穆优的命魂不能离体太久。
这边薄丞川怔怔站在石棺前，直到司九走出大殿，周遭的压迫感才稍微减弱了些许。
身后的石棺也因着司九的离开再一次抖动起来。
……
司九拎着鬼婴来到水边。
鬼婴睁大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身子晃晃荡荡的，倒也不哭了。
下一刻，司九毫不留情地将它往水里一扔。
鬼婴扑通一声掉下了水，四肢在水里扑腾了起来。
司九冷漠地看着鬼婴在水里上下浮动，血水以它为中心开始朝四周荡漾开来。
它每一次没入水下就吞下那彻骨寒凉的水，呛得哇哇直哭。
司九沉默了半响，这才伸手将它捞了起来。
鬼婴畏惧地缩了缩脑袋，眼泪挂在眼眶里，小嘴瘪着。
没了血在身上，它的皮肤又白又滑，除了那双眼睛之外，比起普通婴儿，更是漂亮可爱。
正是这双眼睛，令司九心生恻隐。
酆都有记载，鬼婴肤青血眸，天性本恶。
而他，显然不同。
这双异瞳，一只漆黑清透，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仁善。
另一只，通红如血，好似藏着滔天的杀意，阴邪嗜血。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司九撕下裙摆将他随意裹住，又抬手掐了掐鬼婴的脸蛋。
“小东西，今日本座留你一命，若他日你为祸一方，上天入地本座一定亲手屠了你。”
她语气沉静冷肃，鬼婴好像也听懂了司九的话，他抓着司九的手指头，咯咯咯笑着。
对于刚才她将自己扔水里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就在这时，身后大殿内传来一声尖叫。
司九眸色一凝，抱着鬼婴迅速返回。
穆优整个人如同疯癫了一般，看着幽恒好似见了鬼一样，在地上挪着后退。
直到撞上司九，才堪堪停了下来。
她一回头，就瞥及她怀里抱着的鬼婴，顿时脸色一僵。
穆优抚着肚子，脸色惨白一片。
“杀，杀，杀了他！杀了他啊！”
她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鬼婴嘶吼。
鬼婴呆愣愣地望着穆优，又仿佛被穆优这个样子给吓到了，他小手紧紧抱住司九的脖子，将脑袋埋了进去。
穆优一边吼着，一边朝着司九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
司九拂手一挥，穆优整个人就朝后跌去。
幽恒上前扶住她，她也昏了过去。
“怎么回事？”
司九冷声开口。
幽恒感受着司九周身若隐若现的压迫感。
他微微垂首，“她的身子被阴气所伤，命魂骤然回体，三魂七魄不稳，不太清醒。”
说罢他又抬头看向司九怀中的鬼婴。
话锋一转。
“这鬼婴……”
“姑且留一命，待你返回酆都，将其带回去养着。”
幽恒：？？？
为什么是他养？
“他天生异瞳，善恶参半，如果加以教化，未必会作恶，本座会焚信鬼君，上禀此事。”
“他，或许能让你免于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