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从上午12点跳到了下午3点,太阳穴上传来的枪口明显的触感致使李陶不敢妄动,生怕一个不注意她的小命就要交代在银行里,外面特警与歹徒的交涉逐渐变得顺利……万没想到,最后好巧不巧抵在她太阳穴上的枪——走火了!
“砰”的一声枪响,震得李陶有些耳鸣恍惚,紧接着头侧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这是……要死了吗?
都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生前最难以割舍的人人事事会如走马灯一般尽数浮与眼前。想来是她的命歹,在二十二岁大好年纪就死于枪杀,小半生未过完,有些牵绊还没来得及开始,有些羁绊却早已斩断。
张女士在她十岁时就与加国某华商再婚,从此退隐江湖做富太,从社交平台上看,过得应当十分惬意。李先生去年凭借文艺片《绣骨》再斩三金,梅开二度,又兼其如今膝下儿女双全,家庭美满,不过她也识相,十八岁后就鲜少与他再联系。
铺天盖地的黑暗从四周袭来,从指尖开始,她明确地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一点一点的流失,忽然有些头疼,她的身后哀荣有点悬啊……
……
不是身死万事空吗?怎么还是这么冷?
冰冷的池水钻入口鼻,漫进胸腔,李陶呛了几口水,很是难受,来不及思索自己为何身在水中,凭着本能屏住呼吸,奋力向上游去,只是还未到水面,便四肢脱力,向池底沉去,正当她昏沉之际,有人从背后环过她的腰……
武氏站在床前,见太医收了探脉的锦垫,忙开口询问,“赵太医,我儿现下如何?”
“回县主,令爱高热已退,脉象平稳,已无大碍。”听到太医的回答,武氏终于放下心来。
怕吵醒熟睡中的女儿,武氏与赵太医便退出了内室,到中厅商议药方剂量更改等事宜。
躺在四方床上的小人看着碧纱帘外隐隐绰绰的三两人影,一时有些感慨。
实在没想到啊,一颗子弹穿过,她李陶,一个现代社会摸爬滚打了三个月不到的银行实习生,竟变成了长安常乐坊李家的六岁小女李元娘。
没死成,还复古潮流了一把,成为穿越大军的一员。
独身在异乡,她早就习惯了,再说能亲身体会后世一众才子文人念念不忘的盛唐,看一看遍地风流的长安城,品一品地道的新丰酒,怎么想都是她赚了才对。
只是有个巧合,她一时竟不知该哭该笑,母亲武氏与张女士长得一般无二,而三年考核期至,李家郎君李承休回京的那个春日,是换了里子的李元娘与父亲的初见。
果不其然,他们倒真真是命定的一家三口。
日升月替,年光流逝。李陶逐渐适应时下的生活方式,李氏夫妇待她如珠如宝,似是要替李先生张女士二人将上辈子缺失的父母之爱加倍补偿给她一般。
只是有些东西,离的久了,渴望成了习惯,乍然得之,倒让她有些患得患失。
晚间有时做梦,一家人或逛灯夜,或同桌吃饭……只要是她与李氏夫妇二人相处之时,不到半刻,总会响起片场导演的打板喊“咔”声,紧接着从四面八方出来形形色色的人拥着张女士,李先生背道而驰,留她一人站在原地。
每次夜半惊醒,她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庭中月光下微微摇曳的梧桐树影,在心中不断地提醒自己,往事早成烟云,当下也非镜花水月。
她现在不只是李陶,也是李元娘。
当下……
她家姓李,却不是皇李,她娘姓武,还是武皇亲封的延昌县主,只可惜现下是开元年,皇帝早已换了好几茬,明皇当政,要不是宫里的武惠妃——哦,不对,现今应当还是武婕妤,这延昌县主的名头怕也早被摘走了。
李氏夫妇除了相貌,简直处处都与张女士,李先生不同。听说李承休当年还是被迫娶的武氏,没想到婚后二人倒是鹣鲽情深,感情好的出奇,外头传说她家,都是在说,李承休长年在外做官,与武氏聚少离多,却从不贪花,对妻子始终如一。
在这个没有高铁飞机的年代,李武二人婚后异地恋的代价就是,李承休的香火继承人李家二郎在李陶即将年满十四之际才堪堪出世,好险好险,差点她们老李家就绝了嗣。
十四为人妇,十五始展眉。
李陶呢,有一个娇娇软软的青梅,中意她潇洒倜傥的竹马,听说是见色起意;而她看似倜傥实则狗的一批竹马,心系她姿仪曼丽的表姐,听说是一见钟情。明明大家‘同居长干里’,她却生生活成了一个坐在台下的吃瓜群众,除了偶尔当工具人的时候。
三人开始纠葛的时候,青梅年十一,表姐竹马十五有余……
额……一群被政教处主任约谈的早恋少年。
她真是有福气,看了一场时长以年计的唐朝青春文艺电影。
隋唐时期,崇尚世家之风犹存,贞观十二年,氏族志初初撰成,博陵崔氏高居榜首,尽管当时崔氏一脉入仕者最高不过正四品,随后便是卢李郑王与崔氏并称五姓。
氏族志上陈后,太宗灵魂发问,“诸卿,我家二百年天子,尚不如崔卢耶?”
于是氏族志打回重修,重新编纂后的氏族志以“尚官”取代“尚姓”,提拔庶族,打压门阀世族,以李唐皇族为首,外戚次之,博陵崔氏等一众氏族降为三等。
虽然书面上山东氏族虽被降为三等,实际上众多贞观名臣,如房玄龄,魏征等却争相与五姓联姻,山东氏族尚婚娅,以婚嫁自矜,五姓多是内部通婚,五姓女轻易不外嫁。
高宗年间的有位薛相爷曾言,“平生三恨,不得进士及第,不得修国史,不得娶五姓女。”
真·有市无价·五姓女。
李陶在考虑周围环境与接受了多年武氏的敦敦教育之后,顺着娘亲的培养思路给自己确定了一条世家淑女路线,到了年龄找一个清清爽爽,无不良嗜好的结婚对象,毕竟盛唐再自由,也是封建社会,她没有自由恋爱(现实养成向太费神,又存在巨大不确定性,缘分实在是真的勉强不来啊),也没有标新立异的打算,例如她想过当女道士,但可惜时下女尼女冠风评不佳,想到她爷娘可能会被气死,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家和万事兴,抛开现下男尊女卑的大环境,李陶在此间生活得很是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