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岳云没有记错的话,金国和大宋有相似之处,那就是,朝堂之上都曾出现主战派和议和派分庭抗礼的局面。
作为金朝的四皇子,完颜宗弼野心勃勃,这一点不仅表现在金国对外的疆土扩张上,更表现在他对皇朝权力的渴望上。八壹中文網
他深知一点,只要议和派把握话语权,以他为首的主战派就永无出头之日。
去年,也就是公元1139年,他发动宫廷政变,成为金朝新的掌权者。
今年初,借受贿这个由头,一举收拾掉伐宋路上的绊脚石挞懒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撺掇皇帝完颜亶对宋出兵。
早前按照和议已经归还于宋的河南陕西等地,就这样又回到了金人手中。
岳家军是在今年六月初奉命出兵的,将士们纷纷告别家人,对金军展开了讨伐,他们枕戈寝甲,一转眼已有两月余。
离开鄂州的时候,岳云还能闻到沿途的槐花甜香,这个时候,槐树已经茂密成荫了吧!
“老爹,你还记得咱家酒坊透瓶香的味道吗?”
岳云歪头望向老爹的侧脸,那雕刻般的脸部线条,似乎比以前圆润了些,高挺的鼻梁彰显他凛然的正气。
岳飞闻言,收回远望的目光,“带军时绝不饮酒,这是我对官家的承诺!也是对赵统制的……”
赵统制?
岳云略作思量,随即想到,他说的正是胜捷军的统制赵秉渊。
这时岳飞转过身,双手在他的肩头拍了拍,“伤都好利索了吧?”
岳云点了点头,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老爹抬手制止了,“回去睡吧!这几日,背嵬军,可别丢脸!”
大战在即,依现代人的思维,父子间最起码应该说些安慰彼此的话。
比如,留下只言片语,烘托下即将面临的生离死别氛围之类的。
可是老爹不允许……
岳云的双臂还没张开,被那双温暖的大手一把抓住,反向拧在背后,整个人随即被推了出去。
仿佛这还不足以表达他的舐犊情深,抬脚又在岳云的臀部补了一脚。
“去睡!”
……
接下来短暂的几个时辰,岳云睡得分外香甜,臀部传来的隐痛,让他梦到孩童时期的无数场景。
在梦里,他还是个坐在老爹肩头的孩童……
睁开眼,他就是那个冲锋陷阵的战将!
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土屋中已经暑气蒸腾。
吴畏把水盆放在门外,推门汇报道:“赢官人,你晓得不,王统制趁夜拔营了!”
岳云翻身下床,活动着肩膀,他嘴角噙笑,活力满满的样子,让吴畏看呆了。
“赢官人,你不意外?”
“有什么意外的,步兵行军本就缓慢,早些动身,情理之中!”
他快速地洗漱完毕,在吴畏的协助下穿上铁叶甲,环顾四周后,顺手拿起从杨再兴身上拔下来的金箭别在腰上。
吴畏诧异地望着他,本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心想:杨再兴的遗骨已经在岳公的安排下,由专人送回鄂州了,既然如此,也无需让这位小公子分心了吧。
岳云不明白他的心思,他心中只有接下来的战斗,他一把抄起门侧的铁锥枪,挎在肩上。
吴畏卷起被褥,确定再无遗漏之物后,也匆匆带上门离去。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昨夜下过的雨,已经被烤的无影无踪,只有大点的坑洼处残存着一点湿意。
背嵬军是最晚拔营的,不是因为马匹的脚程更快,而是因为岳飞怕马蹄声惊扰附近的村民,特意安排的。
岳家军把金军打出临颍和颍昌之后,这里的百姓前呼后拥,前来送食物,送余粮,老者们更是眼含热泪,欢迎他们的到来。
背嵬军一分为三,分别驻守在这三处刚收复的府城,剩余的五百人由岳云统制,再次作为进击的先锋队!
高头大马从栖息的营地中缓缓走出,围观的百姓无不拍手叫好!
将士们身穿铁甲,身披朱红色披风,有的肩挎铁锥枪,有的手持弓箭,身后背着箭壶,还有的手提长刀……
马匹身侧都挂着兜鍪,他们的神态和驱马动作,在号令官的指挥下,整齐划一,无不展示着岳家军治军之严的威名!
可是谁都无法体会他们真正的痛苦,唯恐战斗中,麻布衣衫会被打湿,影响肩肘的灵活性,他们结实的臂膀都裸露在外。
身后的披风则是为了盖住马背,为它们的坐骑,战友遮住炽热的骄阳。
刺眼的阳光晃得人眼都睁不开,太阳好像一个大功率灯泡不费心交电费一样,尽情地向这片土地输送绵延不尽的能量。
岳云这才想起老爹素有眼疾,只要吹风和遭到强光照射就会发作,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一定是煎熬。
只可惜,昨夜本想与他老人家絮叨几句,却没有机会说出口。
“青鸟”是岳云的马匹,自从随军离开鄂州起,这匹马就随他一同奔赴战场。
这是一匹名副其实的黑马,只有眉心一点白,气质这一块,纵观全军上下,包括从金军铁浮图俘虏来的战马,都无一能与其相媲美,是名副其实的“无与伦比”。
岳云心中还在为老爹担心,手却撩起身后的披风,遮住“青鸟”整个后背。
这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照拂,脖子微微甩动,长四方形的嘴里发出噗噜噜的声音。
走出颍昌地界之后,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令人心清气爽!
越往远处,密林也渐渐多了起来,岳云率先驾马向前奔去,五百人的背嵬军骑士兵团,恍如一下子腾飞起来一样。
马蹄声此起彼伏,汇成夏日里最动听的音符,伴着太阳在树叶间投下的影子,向“制胜之地”疾驰。
到达尉氏县外的扎营之地时,其他几军也刚刚到达。
火头营在林间挖坑起灶,老乡们送来的米粮生肉,都像供品一样被摆在了桌案上。
徐庆左手把马鞭一甩,搭在肩头,嘴里衔着一根狗尾巴草,迈着外八字,就朝岳云走了过来。
“应祥,猜猜看,我部路上遇到什么了?”
岳云翻身下马,摘下披风,为“青鸟”擦背,“五千,不能再多了……”